泰昌三年正月初一,辽东广宁。
总兵府大堂内,广宁总兵官祖大寿坐在上首位置,下面依次坐着祖大弼、祖大乐、祖大成,三人身上都穿参将、游击官服,脸上露出一副趾高气昂模样。
几个副将和家丁头子站在远处,周围茶几上摆放着些酒肉茶饭,两个丫鬟给众人斟满酒后,急忙退了出去。
众人目光落在祖大寿身上,等待这位辽西总兵官发话。
一身戎装的祖大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满脸狰狞道:
“刘招孙这狗贼,吞并辽东还不满足,现在又打辽西主意,本官不是李如柏,也不是丁碧,不会让他野心得逞。”
说罢,他拎起酒壶灌了一口,望向身边祖大弼。
“二弟,曾公公回来没有?”
祖大弼摇摇头,想了一会儿,才道:
“我已派精锐五十家丁埋伏在抚顺至广宁的官道上,一有曾公公消息,便立即回报。”
“五十家丁不够,再多派人!”
祖大寿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几个兄弟神色不变,纷纷举起酒杯痛饮。
浑河血战后,朝廷为制衡开原势力,默许祖家在辽西做大,每年向广宁复州输入巨额辽饷,祖家势力在辽西迅速膨胀。
祖大寿的兄弟子侄在宁远、锦州等地担任主官,祖家在辽西势力盘根错节。
“曾公公是皇上的人,万万动不得,不管他们在开原杀了多少人,咱们都要护他,让安全离开辽西,回头也好和京师说话。”
众人纷纷点头,祖大寿接着道:
“明年开春,刘贼便要来攻打咱们,以前还能指望后金牵制住这狗贼,现在建奴被他灭了,这狗贼没了后顾之忧,胆子就大了。咱们现在孤立无援,所以只能靠朝廷。我会让张御史多上几道奏疏,让方阁老向皇上言明辽西屏护京畿的作用,辽西失守,京师便危险了。让兵部多抽调蓟州、宣大精兵,与咱们合兵,共同抵御刘贼,把开原军灭于广宁城下。当然,要让这些大人帮忙,咱们还得多花些银子。”
祖大寿说罢,便和几位兄弟一番议论,最后决定凑出五万两银子用于京官打点。
祖大乐抚掌大笑,称赞道:
“如此最好,朝廷应该比咱们更急,刘招孙在山东马上就要截断运河了,这狗贼野心不小,咱们坚决不去京师,听封不听调,皇帝就得靠着咱们,派兵增援咱们!以后连文官都管不了咱们!哈哈哈!”
屋中武将发出一阵哄笑声。
祖大寿干笑两声,放下酒壶。
他身经百战,为人机警,善于审时度势,既不像李如柏那样废柴,又不似丁碧那般贪鄙。
这两年,辽西在后金与开原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不过祖总兵也并非热爱和平,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他对泰昌皇帝的心理把握得很准,皇帝对辽镇既充满疑虑,又不敢彻底撕破脸。因为在辽东,有了比建奴更凶残的存在,那就是开原。
为了向朝廷证明自己的价值,在祖大寿授意下,辽镇经常与开原军发生摩擦,抚顺等地常有双方军民斗殴而死。
在祖大寿的运作下,泰昌二年,朝廷将大部分辽饷发给了和建奴并不搭边的辽西,而对浴血奋战的开原军,只给了十万两。
祖大寿拿了朝廷银子,也没闲着。
和浑河血战与赫图阿拉之战中,辽镇两次背刺开原,试图捡漏,最后都遭到开原军坚决反击,没占到任何便宜。
开原崛起后奉行积极扩张的政策。
孙传庭当政抚顺时,与祖家纠纷不断,经常有辽西佃户逃入抚顺,孙传庭自然拒绝交人,双方为此爆发过几次械斗。当时,刘招孙忙于对山东战事,开原与辽西的矛盾也就不那么明显。
如今,建奴已灭,辽东与辽西的决战已不可避免。
祖大寿当然不愿坐以待毙,遂决定先对开原下手。
得知新厂公与平辽侯也有过节后,辽西与东厂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这次卧底开原,刺杀平辽侯的行动。
两个月前,祖大寿派出二十精锐家丁,配合东厂番子行动。
他们抵达开原后,只是想刺探情报,搜集刘招孙谋反证据。
后来,随着杀人越来越多,曾公公索性来个釜底抽薪,一面破坏以夏变夷之策,一面筹备刺杀刘招孙,把开原搅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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