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族灵这般……”我作势低头思索了一下,又抬眼看着谪荆,“如今倒是不能再唤你大族灵了,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不知你在这极方官职为何?”
谪荆没有答话,下眼睑却在微微用力,见她如此,我心里偷偷一笑,面上却仍故作正经,“为极方之界背弃母族,下了如此血本,想必魔头定是给你封了很高的官职吧?”
谪荆面上不动声色,眼梢却已挤出了几道小皱纹。她若是恼羞成怒,最糟糕的情况无非就是让我一命呜呼了,而一命呜呼这件事是我此刻最不怕的。
谪荆抬起手臂,我心中一动,却见她抬起手臂将宽大的衣袖甩到身侧,“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我谪荆入了极方岂会是为了这些虚职!”
我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谪荆,“那是为了什么?”
谪荆的下眼睑又抖了抖,转瞬又一挑眉笑得有那么几分妖娆,“择芳在极方之界,极方便迟早要一统三界十八族,我谪荆抛却族群之狭见,择明君而随,为的是三界早日一统,为的是大义。”
谪荆说得很认真,我在一旁看着,却不大相信。即便是换成之前那个待人和煦的假面谪荆,我尚且不大相信,更别说如今这个看起来能捏出黑水来的本面谪荆了。
我想了想,约莫她所求之事要么是极不光彩,说不出口,要么是撒了血本可还是没求着,不好意思说。
我干巴巴地笑了声,冲谪荆竖了竖大拇指,“为了大义,抛得下母族,害得了无辜,谪荆大义之大真真令我大开眼界。”
谪荆冷笑了一声,又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也是我糊涂了,平白跟你费这些口舌,以你这浅显的修为,又怎懂得了何为大义。”
谪荆这般惺惺作态,旁的功效未见,倒是将我的好奇心十足地吊了起来,大道啊大义之流,我此番是顾不上了,此番最让我心焦的是究竟何物让天地首美如此飞蛾扑火。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起来极不待见我,却又连门都不敲,硬闯进来串门子,左右白扯了这半天莫不是想要回当日送我的金钗?”
谪荆听了这话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她极其自在地撩了下身前的发丝,笑得悠然,“细说起来,我对你已是极好,那金钗可是个极其精贵的物件。”
“我眼拙,倒不如那黑曜识货。说起来我也是好奇,若当日朝爵未将我拉开,那黑曜下步意欲为何?
谪荆捏起兰花指,捂嘴轻笑,“其实那黑曜与你倒有一处极为相像,便是贪吃,只是天地万物,它只贪吃一样,便是绒金。绒金乃金与绒玉受地热所化相融而成,本就极为罕见,早早地就被黑曜食光了。黑曜也是可怜,想来百万年来都未曾吃到过一口绒金,如今见到了,还不得如那凡界饥民一般,连盘子都吃到肚子里。”
谪荆越说越高兴,高兴得一双眸子流光溢彩。
以前见她笑,总觉得她笑得勉强,那笑总是松松地挂在嘴角,看起来极不牢靠,说不准哪一刻就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本以为她是因着被困在极方之界而郁郁寡欢,怎知实是没遇着让她高兴的事,此时的笑,却真正是笑得纯粹,笑得容光焕发。
谪荆此人,莫不真是如花老鼠所说,有残害女身的嗜好。
我着实难以理解她欢喜的点儿,略带诧异地盯着她,“如此说来,我便是那盘子了。”
谪荆斜睨了我一眼,“你也别觉着委屈,一个仙人再能活总有个化尘的时候,被黑曜食了,成了它肚子上的一块尘土,方才是与天地同岁。”
她这么说,我竟觉得莫名其妙地想笑,这么想了,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这么个与天地同岁的机会,你自己不留着也罢了,周围这么多人,怎么就独独选中了我?”
黑曜喜欢食绒金,而谪荆在归宗大典当天随身带着黑曜走到择芳身边,如此看来,想必神族与狐族是谋略着让谪荆把这绒金提前放到择芳身上,没想谪荆却半路倒了戈,没把绒金放到择芳周身,倒放到了我头顶。
谪荆慵慵懒懒地叹了口气,“在这极方之界之中,生着没人疼,死了无人悲的,也就只你一个,不选你又选谁?”
我心中了然,早在谪荆央求花老鼠带我去陪她作伴之时,就筹划着要拿我去喂黑曜。仔细想想,若非要选一个人当那个可怜盘子,我倒还真是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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