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归说道,已是眉头紧锁,面上微忧。
窗外日头西沉,红轮将尽,一片灿烂霞光点燃了半边天际。
“秦夫人便是这样说的。而且,你为何如此笃定这事?”
七娘声音微哑,倒了杯凉茶,顺便也给他满上一杯,小心地递到他手里。
阴气失尽,狱瞳再不能视物,他已看不见了。
“你没照我说的那样告诉她吗?”
“说了!”
她亦是眉头一皱,不耐烦道:
“一字一词都是按你讲的复述,她虽是半信了,但官府自是不信,不肯派人来。若是我听到这消息,自然也是不会信的。”
放下茶杯,她一抿嘴。
“你究竟为何这样确定?眼下,假道士跑了,藏在府内的奸细也跑了,丁家自己清查一轮,再没发现可疑之人。没了内应,又在县城里,那伙山匪就是脑子坏了,也不可能打丁家的主意。”
苏归没喝那杯茶,站起来背过身去。
“你说的当然都对,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伙山匪拦道截杀,封锁消息,说明那个带头的肯定不笨。梅子渡秘密揭露必惹来目光,加上计划落空,按着当下的形势,怎么也不该出手了。但是……”
“是啦,你也这样说了,他们不该出手的。别这么紧张了,许是虚惊一场,等会开饭,吃点好吃的就好了。”
七娘安慰道。
“要是实在担心,今夜我便不睡了,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背上你离开。”
苏归长吐了一口气,道:
“那倒不必,你才是我们中最该保存体力的那个,放风的应是我才对。”
“可你的眼睛不是……”
“呃……夜里耳朵更好用。”
他努力解释道,但让一个瞎子放哨,确实不可能让人安心,哪怕他听力好,哪怕是在夜里。
七娘忽然望向门外,随即便是一道急促带着欢喜的呼喊:
“苏先生!”
是丁仪晓燕的声音。
她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只她一个,丁仪琳这次并未同行。
“去渡口的人回来了!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说那场景便是十八层地狱,都比之不及!你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丁仪晓燕嘟着嘴,好奇问道,却突然看见盲眼的苏先生面色一沉,显露出惊疑的神情。
“你说他们这才回来?!”
“对啊,先生你们和娘一起回来后,姐姐觉得不妥,又遣了家里一批人去渡口,刚刚有一个报信的回来了,说了一个最好的消息。”
顿了顿,仿佛希望他猜一下这个惊喜。
他没有反应,只在思考。
“最好的是没有找到大哥的遗体!”
她开心极了,舞动得似若一只顽皮好动的小猫。
但听到这个消息,苏归却面显惊骇,呼吸加速,像是终于想起了欠缺考虑的事,急问道:
“他们早该回来了!莫不是渡口或路上出了事?!”
“没有啊!那下人说……哦,对了!他说在渡口那边,有些人为了地上的财物争起来了,最后还动了手,有人还被打流血了!先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您摇头干嘛啊?”
……
距梅子渡不远,返回丘山县的路上。
十数辆载货马车艰难地行在道上,马蹄留下深印,似是吃力急了。
货厢表面覆着白布,遮掩着底下的东西。
蝇虫飞舞,似乎对运送的这些货物十分中意,那是它们最爱的腐臭气息。
运送者皆面色悲痛,不少已在额上,手臂上系了白布,隐有啜泣呼喊夹杂其中。
这是需要运回县里的最后一批了。
而落在队伍最末尾的马车,却是没有腐烂味,只有些血腥气,还挺新鲜。
步行并与车夫齐头的汉子,下人打扮,未系白布,那装束倒是和丁家的家丁一模一样,他向着和自己一样穿着的车夫嬉笑道:
“大人,丁家那小姐,可真是给脸不要,不跟老二走就算了,还劳烦您亲自去一趟,今儿晚上不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吗?嘿嘿嘿。”
那车夫一脸冷漠,眼神冰寒如剑,未拿着马鞭,都懒得看那汉子一眼。
或是嫌马慢了,他哼了一声,马臀上立即泛起一道血线,皮肉撕开如受剑斩。
那马吃痛,嘶吼着却诡异地发不出声,猛的跑动几步,将另几名从者,与步行那汉子甩在后面。
后者一只眼窝青紫,像是被打了一拳,紧紧闭着,但却仿佛不痛,且丝毫不影响他视物,剩下只独眼,滴溜溜转个不停。
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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