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一如和尚,使用了四大佛绝之一的水大,携带水力的气势,构建出了一种“大”。
所谓水大,是一种包裹的力量。
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四周五极,六合八荒,没有空隙的角度,去挤压一个人。
这种力量,缓慢而不可阻碍,一拳打出,气劲四溢,编织成茧,构建成势,无孔不入地宣泄倾倒,要硬生生逼死一人,迫死一人,缠死一人!
这是一种“压力”。
不是人所感受到的那种心灵上的“压力”,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慢慢“压过去”的力量。
但这种力量,却被方希然快速所破!
他的刀枪剑棍,轰然爆发,杀伐果断,说打就打,说到就到,内力挥洒无极处,以四种手法各自所出,蔓延到了水大之中,在一如和尚的劲力到达之前,就先抢占位置,得了先机。
这就是一如和尚所说的“水至纯至净,却被至邪至晦的凶意所污染,难以施展”。
他构建大势,以压力打人。
而方希然就是抽刀断水,拔剑斩河,棍扫千军,长枪定鼎!
这本就是从战场之中得来的武道。
可以说,水是一种规则性的力量,而方希然的刀枪剑棍,恰恰就是在规则尚未编织成型的时候,就将其从根本上打碎,打烂,打成支离破碎,打得分崩离析!
面对这种力量,一如和尚只能够逃。
他仓皇逃窜,来到了陆地岸边,却忽地止步,握一捧黄土,凝神静气,蓦然回首。
回首就是一拳。
四大佛绝之地大!
“在战斗技巧上,贫僧的确不是经历多年征战,在江湖在庙堂上都有建树,一路拼杀而出的城主的对手。可贫僧也有的是参禅悟道,苦修定慧的能耐,再加上奇阳大经其中妙用,均已参悟得当既如此,技巧比拟不上的,就用力量去弥补吧!”
和尚长吟一声,一拳打出,不快不慢,却有一种宏大意境,好似天上地下,一切物质,都成了他的助力。
“嗯?”
方希然飞驰在半空之中,脸色一变。
他忽然感觉面前的世界,在朝着自己撞击。
以他为分界,世界被二分了。他身后的世界不动,面前的世界却化作了一个形体,寄托在一如和尚手中,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共同迸发出一种巍然不动、一切根基的力量!
什么叫地?
水的大,是一种压力的大,四面八方,共同挤压。
这是一种主动施加力量的过程。
水大而不歇。
而地的大,恰恰相反,是一种被动的,承载的大。
地大而不动。
拥有无限的密度,无限的广度,一片你走在上面赖以生存的大地。这股力量,甚至都没有攻击他人的欲求,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矗立在那里,巍然不动的大定之力。
庞大,坚韧,雄浑,厚重。
这样的力量,谁能抵抗?
而且方希然就身在半空,全无躲避的时间。
就算他武功再高,技巧再强,也没有凭空飞行的本领,就要被一拳打中!
这本就是武学的大忌,方希然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但其实方希然并没有犯错,因为这凌空追杀,本就是刹那之间,忽起忽落的事情。即便是其他的宗师,也绝不可能把握到这么一个刹那的瞬间。
只有一如和尚能够瞧准了这一刹那的功夫!
盖因刹那这个概念,本就是佛门的概念,他们对时间与时间的微小间隙,把握得极为精准,甚至划分出了现实中不可用的极其微小的单位。其中的理论说,自我即生即灭,连自我都是上一个刹那毁灭,这一个刹那生出来的,更遑论武学了。
甚至连方希然的动作,在一如和尚的眼中,都是断断续续,一格一格的。
他一下子抓住了方希然最难受,最无法还手的刹那,施展出自己的“佛绝地大”,以一种天翻地覆的力量,要将方希然置之于绝境!
眼看着方希然继续前行,要被一拳击中。
但就在此刻,方希然忽然浑身一震,居然定在了半空之中。
他也没有翅膀,也不会飞天。
但他会内功!
念头一动,内力自生。自体内释放出去的内力与四周空气猛地碰撞,只听轰鸣一声,大量的气劲荡漾开来,而方希然整个人的周围,赫然震荡出了一圈肉眼可见的真空轮廓!
些微时序之后,四面八方的空气同时朝着内部狂涌,在精妙无比的控制力下,竟成了一种他稳定身体,凭虚御空的支撑力量。
这一刻的方希然,真真正正地定在半空,发丝飞舞,衣袂飘飘,如同仙佛一般。
这种姿态,虽只是维持五六个呼吸的时间,等到真空消却,又要重新脚踏实地,但也已经足够令人瞠目结舌。别说是人类了,就是鸟、雀、燕、鹏各种各样的禽类,都无法不依靠翅膀飞行。
方希然的武功,在短时间内,竟然凌驾于物质法则之上!
但这凌空之短暂时间,并不能够彻底躲过“佛绝地大”,只是令刹那到来的佛家降龙伏虎之大力,变到弹指之后到来。
轰隆,轰隆。
一如和尚一拳落空,力量凝练无比,再踏出两个步伐,每一步都震动大地,形成共鸣,充满一种深不可测的大力。
他倏然来到了方希然的身前。
又是一拳轰出。
而方希然得到喘息机会,没有在最难受的时机被击中,一个落地缓冲,脚踩大地,内里流转,也是反击!
只见他身体一抖,刀枪剑棍登时齐出!
嗖嗖嗖嗖嗖,斩刺扫扎各种结合,各种各样的内力勃发出来,好像是方希然成了四个人,有四种意识,施展出四门武功没,甚至不只是四种,刀作剑用,剑作刀使,棍扎人,枪横扫,各自混淆补充,变化生转
这一连串的东西,只在瞬间,就从他的意识之中迸射出来,也从他的身体里“展开”。
在这一刻,方希然好像一个数学公式,变换了自己的状态。
他的本质不变,但形式千变万化。
这就是他对武学的态度。
“武学本就不是人的东西,一个人要实践武学,就必须自己变成武学的姿态。为什么非要漂亮,为什么非要飘逸?不,武学就是一种丑陋的东西,只要丑陋得有力量即可,武学就是一种疯狂的东西,只要疯狂得有态度即可!”
方希然一向如此思考。
他这个拥有着俊朗面目、霸者气度、威武强悍的男人,真正打起架来,简直像是一条疯狗,一位泼妇,一个小孩子。
所有理性的东西,在这一刻都与他绝缘了。
到此为止,两个人的武道,已经呈现出了某种根本性的分歧。
一如和尚,以佛家入武道,而方希然却是还原武的本来面目。
四大之一的地大不动,可方希然却动得丑陋,动得疯狂。
两个人接触的刹那,各自的姿态都发生了变化。
“定!”
一如和尚忽然由攻转守,手结印法,自定不动。
而方希然明明是防御性的反扑,却乘势而去,由被动化主动地扑杀,一时间拳打脚踢,刀劈剑砍,一时刚猛一时灵动,一时质朴一时花哨,不变的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攻击性十足,主动性十足,足以轻易打死普通的先天高手。
一时之间,方希然的四周上下,全都是手脚四肢在起落,有各种模糊的幻影,都撕空裂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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