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医院大门,陈道子立刻把凤熙横抱在怀里,尽量平稳脚步,让她感到舒服一点。凤熙虽然小脸羞红了,但也没有拒绝,因为她实在太痛苦了,再使不出力气支撑身体前进一步了。
陈道子打开车门,轻轻地把她放在副驾驶位上,麻利地给她系好安全带,快速而潇洒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启动引擎向花城疾驰而去。
“好好休息一会儿,睡一觉,我们就到花城了。”陈道子看着凤熙苍白的脸颊、发黑的眼圈,无比心疼和自责。
凤熙没有回话,她实在没有力气启齿吐一个字。迷迷糊糊的,一路上不敢动一下,因为稍微挪动一下,既疲倦又疼痛的身体,仿佛坠到地狱转了一圈回来。
当天晚上本来阴云密布的天幕渐渐散开,露出了月亮如玉般的圆脸。陈道子一刻也不敢耽误,半夜时分,黑色SUV停在了他公寓的楼下。
凤熙躺在陈道子柔软的大床上,安心而舒适,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安全感把她托上了云霄,一切的戒备和焦虑都烟消云散了。尽管陈道子是她的老师,但她知道,在他面前她不自觉地褪下伪装和坚强,变回了女孩应有的模样。陈道子显然已经不仅仅是她的老师,更像是她的避风港湾。
“对不起,凤熙,”陈道子看着凤熙憔悴不堪的面容,深邃的双眸充满忧郁,苍白的容颜没有一丝血色,他不能原谅自己,“要是不堵车,要是我还开快点,凤熙就不会……,该死的,又不是过年了,怎会有这么多车!”
“没关系的,陈老师……”凤熙闭着眼睛,微微一笑,轻生说道,“谢谢你……能来……”
陈道子一愣,随即迷人的双眸微微泛红,他扬起嘴角,浅笑温润,缓缓起身带上房门出去了。
连夜他熬了两副复原五脏六腑的汤药,待窗外地平线渐渐泛白时,他才合上眼睛,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凤熙在陈道子卧室的床上同样睡得深沉,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来到了民国时期的古建筑物里,看建筑风格、人们的衣着打扮像是是民国时期的医院。她站在病房的角落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忙个不停。
不大的屋子里,并排放了五张床,几乎占据了房间绝大部分的空间,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走廊通向门口。靠最里面的床上坐着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安静地看着大人们麻木地忙碌着,眼眸里透着纯真无暇。
隐约能听到枪炮声从远处传来,预示着身处战乱年代,这个小天地也不太平。
这时一个美丽的妇人端着小碗来到小女孩身边,小碗里盛着半碗米汤。
“来,琪琪”妇人轻声说道,“趁热喝了它吧。”
“妈妈,”小女孩面露苦色,奶声奶气说道,“喝完了还是不顶饿,我好想吃包子……”
“别闹,”妇人心里犯难,小声嘀咕道,“粮食这么紧张,或许过不了几天,连米汤都没得喝了。”
“琪琪,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妈妈到城东去看看,有没有你最喜欢的糖葫芦……”
一听到糖葫芦,小女孩本能地咽了咽口水,但一想到母亲要离开,她连连摇头,“妈妈,不要去了,琪琪不爱吃糖葫芦了。”
“没事的,琪琪,你要乖乖把米汤喝完,米汤喝完了,妈妈就回来了。”
“说话算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小女孩甜美地笑了。
妈妈走后不久,小女孩一口气把半碗米汤灌到胃里,她心里想着,米汤喝完了,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
可是,很久了,夜幕已经降临,夜晚的城市鬼影重重,透着危险的气息,她坐在床边,望眼欲穿,心急如焚。
她不断地哀求医院的工作人员帮她去找找妈妈,可是没有人搭理她,更有甚者,有的人还会不耐烦地将她推倒在地。她绝望的在走廊里奔溃地大哭,凄凉的哭声淹没在病人的呻吟声中,然而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对于在医院里每天见惯于生死的工作人员来说,失踪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了,更没必要花费精力去找,一来人手紧张,二来实在不值,去找一个人说不定会损失几个人,这买卖不划算。
医院里的口粮日渐紧张,失去妈妈庇佑的小女孩,经常一天连一碗米汤都喝不到了。她渐渐不怎么下床活动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睡中,原本瘦削的脸颊,现在已经瘦脱了形,她的眼窝深陷,面色蜡黄,暗淡的皮肤包裹着骨头。
面对着众多的病人,工作人员看到她的情况也只能摇头叹息,再默默走开。
某一天的清晨,天还没有放亮,医院里突然嘈杂起来,凤熙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因为战事失利,医院马上就要紧急转移,人们慌乱地收拾东西,几小时后,沉重的医院大门被锁上了,整栋医院大楼回归死一般寂静,然而,人们在紧急的转移中,把小女孩遗忘了,或许他们觉得已经没有了转移她的必要了吧。
当天夜里,在那漆黑的大楼病房里,她那枯瘦的灵魂从她小小的身躯里飘出——她在孤寂中死去了。
她的灵魂在整栋大楼里徘徊,用稚嫩的声音不断地呼唤着“妈妈,妈妈……”
凤熙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全是泪水,她在梦里哭了。
她坐起来擦了擦眼泪,心脏生生的疼。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