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板的性格就没有个稳定的时候,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莫名其妙发火。特别是她这人实在太强势,不善于和人相处。这宋田还好,蔡泽就是个怪人,两人共事,还不掐成一团?
现在的陶桃每天都会来中心训练徒弟,当她听韩路说起此事,果然果断拒绝。说创作室实在脏,遍地烟头,垃圾筒都堆得冒尖也不没人去倒。还有,那个蔡泽简直就是个叫花子,多少天没洗澡了,你看衣服上都起了黑点,头发都黏成一块儿,看到就恶心。
蔡泽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他呆在创作室,饿了就吃外卖,渴了就喝自来水。此刻正是金沙市的雨季尾声,屋中又闷又潮,两人要抽烟不开空调,热得跟蒸笼一样,不片刻就浑身大汗。
汗水干后在蔡作家的衣服上凝成白色的盐花,他的头发已经彻底腻成一片,却还是用梳子梳成三七分,只不过油光光的如同抹了菜子油。
韩路心中好笑,暗道:姐你当年单身的时候,袜子满地扔,家里弄得跟狗窝一样,这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吗?
她不去,我们的韩主任也不强求。
工作继续,事实证明宋田的顾虑是对的,艺术创作这玩意儿实在太玄,说不定睡一觉醒来后就没灵感。果然,蔡泽的写作好象出了问题。
整整一天,韩路倒是看到他在电脑前手指飞舞,键盘劈啪响个不停,看起来好象很忙碌的样子。
到晚上,韩主任迫不及待地找到蔡泽,问他今天写了多少字。
蔡泽回答:“写了一万。”韩路:“可以啊,蔡作家,你真是一部没有感情的打字机器啊,快给我看看。”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全部删掉了。”
韩路:“全部删除,一万字?多可惜啊,真叫人心痛。”
蔡泽苦恼:“我好象犯了一个错误。”
韩路:“怎么说?”
蔡泽道:“我在些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味追求戏剧冲突,把男主人公孙大民置于最危险的境地。现在他都快被枪毙了,死是肯定不能死的。但怎么把故事圆回来,我却没有想好。韩主任,你说我下面该怎么写?”
韩路:“是不能死啊,就算要死,也得在大结局大**的时候牺牲。我又不是作家,你问我不是问道于盲吗?”
蔡泽在电脑钱又冥思苦想了一日,还是动不了笔,表情痛苦得如同便秘。韩路一看这么下去不行,道,蔡作家你要扎劲啊,要写啊,我帮你报销一条中华。蔡泽气道,去去去,这些稿子是待遇给够就能弄出来的?你就算帮我报销一条小黄鱼,我也没辙。
他将笔记本一合:“算了,暂时先这样,这么苦等也不是办法。咱们先把戏本子搞出来。”说罢,就高声喊:“老宋,老宋,技术支持,开始了。”
老宋那边在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人家毕竟是干了一辈子传统戏剧的,又是省音乐家协会的会员。
宋田和蔡泽又凑到电脑前,开始把已写好的内容分场景,写念白,写戏词,配乐。
韩路心中虽然着急,但原创这玩意儿确实没办法催,他就是个外行,就插不了手,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垂怜,希望这蔡桑那天早上一起床,忽然梦笔生花。
传统戏剧的本子由对话、独白、旁白和舞台指示组成。
蔡泽以前在外面混生活的时候,帮人写过影视剧本,还跟过组。剧本写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不外是分场景,用人物对话来推进故事。
对话不用特意处理,反正里人物怎么说话,本子里就怎么写,也不费劲。
但是,但唱戏唱戏,传统戏剧除了念白、对话,可是要唱的。
唱的部分主要用来表现人心,必要的时候还要交代剧情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等相关内容,这就是所谓的舞台指示。
歌词不是对话,要合辙合韵,要雅,要有性。
这部分的写作挺专业,蔡泽也不懂,老宋就谱了曲子,手把手地教他,说,这一句需要八个字,这一句需要四个字,接着,又是八个字。两句八个字要压韵。再下面是两个字,用来承上启下,把这首曲分为上下两片
蔡泽瞪大了眼睛:“这不就跟写宋词一样吗?”
宋田:“对啊,就是填词,咱们传统戏剧中的唱段不少都是曲牌。比如恋芳春解三醒梧桐树还有八声甘州什么的,另外,一场戏有前腔和后腔。”
蔡泽兴奋了,不住搓手:“如同戴着镣铐跳舞吗,有意思,有意思,我喜欢。”
宋田:“蔡桑,你行不行。”
蔡泽:“知道我这个人有什么特点吗,喜欢新鲜,喜欢刺激,就是个玩儿。写不下去,咱们就弄本子,老宋,干起来!”
很快,他们就把浩然成昆的第二场改了出来,总字数也才一千字,很凝练。
宋田给其中一个唱段谱上曲子,唱道:“细雨,江水东流,满山都是语笑阳晖。昼长夜短,铁牛汽车齐轰鸣咳咳”
他的嗓子已经被烟酒火锅给毁了,一段尚未唱完,就咳得接不上气。
创作室的大门被人撞开,陶桃铁青着脸进来,喝道:“臭死了,把窗推开,老宋,你弹琴,我来唱。”
宋田:“怎么着,陶老板技痒,想要试试?”
陶桃:“唱的什么玩意儿?”接着就抢了蔡泽手中的烟头,直接扔茶杯里,呵斥:“去洗脸,把牙刷了,这里是猪圈吗?”
钢琴声响起来了,陶桃开腔,唱道:“炉火照路似火喷,挥汗如雨铁路人。纷纭,快马加鞭越大山”
蔡泽嘀咕:“这个人啊,粗暴无理无情,还不许我抽烟你唱得再好又能怎么样,人不是美丽而可爱,应该因为可爱而美丽。陶老板,还真美啊!”
三人组总算凑在一块儿了。
这两人陶桃忙得实在厉害,白天要和宋岫岩排戏,晚上还得熬夜跟老宋和蔡泽一起磨本子,试唱。
不两日,他们就弄了几幕还算过得去的本子。
韩路见有工作有成效,心中欢喜,就印了几份带去项目筹建处,请各位领导过目。并汇报说,咱们这的本子正在紧锣密鼓地弄,演员也在排练,两个月后绝对能上台演出,误不了事儿,你们要相信我们文化艺术中心,别再和省剧院的人鬼说了,怎么也得照顾本地单位啊!
几位领导看了本子,都说不错,故事好,立意正,主题鲜明。
但孟主任却不客气地喝道:“弄的什么东西,不行!”
韩路恼了:“老孟,我知道你对我对中心一直有成见,你如果有意见就提,说话这么难听,那是对我单位员工这些天的辛劳的抹杀。”
老孟哼道:“我问你,你们单位有多少员工。”
韩路不解:“两百一十三人,怎么了?”
老孟拍了拍了本子:“你这个玩意儿就几个演员在演在唱,其他人怎么办?提醒你一句,咱们弄的是大型实景戏剧表演,怎么也得把你单位的能上台的演员都弄上去,这样才显得热烈热闹。不能几个主演出名了,拿到演出费了,就不管其他人死活吧?我们这部戏除了是我市文旅项目外,还为了救活你们中心,解决你们那两百来口子的工作问题,你怎么就领会不了?”
“可以改,可以加戏,绝对弄得热热闹闹。”韩路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老孟,你是个好人,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
回家后,他跟宋田一合计。
老宋说这事容易啊,多上群演就是。故事中间穿插着大型歌舞表演,再把乐队搬上台去,给观众整黄河颂梁祝什么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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