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奉阁议。查豫章江州府富口县署理知县、实授县丞岑国璋,才干卓异,教养百姓,不负皇恩,着擢升从七品,实授富口县知县。当恪谨克勉,尽职本分...”
听刘存正念完这份传令,合衙上下都惊呆了。
岑国璋被授县丞和署理知县,才不过两三个月,屁股都还没坐热,怎么又上一个台阶了?直接从八品迈入七品,实授富口县知县。而且从传令中听得出,是内阁直接做出的决定。
内阁啊,大顺朝最高决策机构,每天多少大事要操心,偏偏为了富口县小小的知县,还特意要劳神劳心一番?
剿杀湖匪的功劳?现在承平已久,剿灭一伙数百人,为患数年的水匪,勉强够格阁议一番。
可是时间对不上啊,捷报才送出去十来天,还要在省里转一圈,就算是走兵部的六百里加急,估计这会才刚到京城。
难道岑国璋真的是某位大佬的私生子?
这次连刘存正,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自己随便认得这位小老弟,难道真是扮猪吃老虎,微服私访下来玩体验?
县衙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韩苾也想不明白。他接到京里的来信,对岑国璋实授富口县知县一职的内幕,知道的更多些。
这几月为了富口县这一富庶冲要之地,知县空缺争夺到了白热化。正好又遇到庶吉士要散馆,几位大佬看中了这里,要让自己的门生过来,既得实惠,又容易升官。这下争夺得更加激烈了。
负责这事的许广道头都要炸了,都是大佬,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谁都得罪不起。行吧,我称病回家躲几天。吏部尚书陈天官接到这烫手山芋,干脆直接摆到内阁这张大桌面上来。反正争夺正酣的几派势力,最后源头都是要归在内阁这里。
经过一个多月的扯皮,内阁大佬们终于谈妥了这件事,敲定了一个名字。按例是要票拟,呈请御览朱批。
送到宫里后,皇上一看,直接开了金口,“富口县被姓岑的小子治理得不错,继续让他做着吧。”
接到司礼监公公传出来的口谕,阁老们都傻眼了。嘿,我们争来争去的干什么?感情傻子是我们啊。
但是皇上的口谕还得执行啊,这是中旨。
按照规矩,内阁可以对这种口谕中旨封驳请回,委婉地表示不予执行。可是谁没事会为了一个小小七品官去跟皇上闹别扭?当今圣上,可没有先皇好对付。真把他惹恼了,说你身体不好,赐你回乡荣休,你亏不亏?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道吏部奉阁议的传令。
韩苾看完急信,眉头都拧成麻花了。
“老七,岑国璋的名字是怎么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老爷,会不会是富口县、洪州城的坐探,把岑国璋的名字传到大内去了?”
“荒缪!天下那么多坐探,每天要往京里传多少消息,里面有多少人名?内班司南北镇抚司,都知监经承处,还有司礼监,都会过滤的,不会把阿猫阿狗的名字递进去的。肯定有特别的原因。”
韩苾多少知道一些内班司和都知监的运作情况,要想在皇上面前出现名字,一是皇上特意指定的,二是这两处衙门高层禀上去的。
岑国璋名不见经传,怎么可能会惊动皇上?那就是内班司和都知监里的高层禀上去的。都知监高层都是一群太监,跟岑国璋根本没有交集,不可能把他禀告进去。剩下只能是内班司了。到底是内班司三位正副都指挥使的哪一位?
韩苾低头想了好一会,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杜凤池!”
“老爷,你怀疑是杜大人把岑国璋的名字呈到御前?”
“杜凤池是内班司副都指挥使,三巨头之一。他更是圣上的潜邸旧臣,据说还救过圣上的性命。真正的股肱之臣啊。他又兼领南镇抚使,分领内班司在南十二省的事宜。只是老夫想不明白,杜凤池远在江宁,这一年多根本没有来过豫章,怎么会跟岑国璋扯上关系的?”
听完自家老爷的感叹,吴七爷也觉得不可思议。把名字送到御前,对于杜凤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人家凭什么要帮你这么一个天大的忙?是因为你长得帅?还是你脸大?
主仆两人正在胡乱猜测时,随从急匆匆跑来,递进来一封书信。
“老爷,这是京里公府送来的急信。”
韩苾接过后,连忙撕开来,拿出信纸细看起来。
在信里,他那世袭昌国公的亲大哥,礼法上的表哥写道,前些日子,他大嫂,昌国公夫人按照惯例进宫探望被封妃的侄女吴绣儿。
趁着左右没人,吴绣儿悄悄告诉母亲,说有一天她在侍奉皇上时,听正在批阅奏章文卷的皇上无意说了一句,“富口县丞岑国璋…嗯,是个人才。”
吴绣儿知道自己舅舅致仕退居在富口县,所以特意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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