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幽州城既安静又吵闹。
苏榛榛甚至想紧紧闭上双眼,一叶障目或许就不再想着这些纷杂的事情了。
坐在沙盘前的方某人,听到那道消息身体突然一颤,那颗代表幽州的兵棋没有拿稳,咔哒一声跌落在下。
所有人都望着他,望着他手中那颗兵棋落下。
“慌什么,节度使和明府呢?身为幽州城最重要的两个人,一点对策都没有吗?”方某人额头紧皱,语气也并不刻意。
苏榛榛提着裙角,顺着有些急陡的台阶匆匆走下。她站在沙盘前,双目注视着方某人和他身后站着只耷拉着脑袋,没有一点想法的明府和节度使。
魏安阳轻瞥一眼顾岭树,临走下高墙时,还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紧紧跟着苏榛榛,在这节骨眼上生怕她出些什么差错。
苏榛榛已经不是刚从三山浦出来时那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了。即便,直到现在其实也没几天。
她顺着跑来通传兵卒的那方向望去,西城门的城墙并不高耸,因为那边临近的是西域。戎狄敢正大光明地攻打大唐,但西域决绝不敢。
“大人,沙盘上虽可演练,可那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既然城西告急,足以说明戎狄人狡诈,或者下一个声东击西的地方,便是东城门。或者,在我们以为一切都解决的时候,他们又从北城门攻来了。”在众人震惊之余,沙盘前的苏榛榛身体微倾如是说道。
方某人迅速起身,定睛看着眼前的少女。马尾辫灵动的随风舞着,谦卑的态度无法掩盖其自信的心情。
他点点头,似乎受教一般:“是某狭隘了,节度使吩咐下去,各个城门都给我加派人手,免得出现这种紧急情况。某记得,这还是之前魏少府提议过的,如果没有提议,按照之前的防守,是不是幽州现在已经沦陷了?”
像是命令,更像是批评。
节度使听闻,慌张的应着,脚下一刻不停地去准备迎敌。边防营在城外,大部队人马也在城外。所以他便慌慌张张的跑到幽州府衙,骑上马急匆匆的离去。
方某人看着匆匆离去的节度使,一脸的忧愁。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节度使,或许真是在一方掌兵权惯了,连思绪都变得滞涩。
只是眼下没有时间等他思考过多,他朝着城西看了眼,又回头看了看面前的苏榛榛,与她身后的魏安阳,还有自己那位站在高墙上望风的乖徒儿。
“你们去吧,某总觉得这也只是战术。苏榛榛,某信星象,所以愿意相信你。”
苏榛榛握拳应答,然后匆匆朝着城西走过去。
高墙上的顾岭树,不经意间瞥见了自己师父方某人,两人四目眼神相对,他便瞬间明白了方某人的意思,轻飘飘的从那高墙上跃下,紧走两步追上了苏榛榛和魏安阳。
三人匆匆而至,城西那道铁门,如今紧紧的下钥了。戎狄的兵卒抱起一根三人合围才勉强抱住粗的木桩子,齐声吆喝着一边咚咚咚的撞向那道铁门。
城门上,幽州的兵卒持弓射箭,一箭一箭射出,有的箭中了,生生打在那些戎狄的兵卒身上,鲜血顿时涌出。
这便是战场,没有感情,只有厮杀的战场。
苏榛榛自己并不意外,和其他人的想法不同,她甚至觉得戎狄并没有真的打起来。或许是自己读的兵书中,前人的战争太过惨烈,所以现在这般安定的战场反倒是觉得诡异。
看到三人过来,这边戍卫西城门的行伍长小步快跑过来。
行伍长站的很直,双手拱实:“少府大人!苏姑娘!这位是?”
“钦天监从三品少监,顾岭树。”
“顾大人。”
“眼下情况如何?人手加了还是不够吗?”苏榛榛看着那扇铁门被撞的摇摇欲坠,慌张的问道。
行伍长点点头,回答:“是,即便是加了人,可戎狄敌军人数太多了,也不知道这扇铁门能撑上多久。”
如果能让那扇铁门坚固无比,世间无法摧毁就好了。苏榛榛在心里想着,可那并不是她说的算的。只是,她需要想办法将这场景转变的对于她们而言更有利才行。
“有石头吗?幽州地处边境,常年是砂石遍天的,应该有这么大的石头吧?”苏榛榛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问起。
虽然那行伍长也没有明白苏榛榛的意思,却还是点点头回应着:“有,苏姑娘要那石头做甚?”
“城下有人攻城,城上人为何不阻拦。城上人如何阻拦,既下不去,那就得想办法扔东西。又不能扔金子银子,只能扔那既沉重又不值钱的破石头。”魏安阳给他解释道,脸上千般的不屑。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任是那小儿看到此情此景都能想明白。这行伍长,身为幽州边防营的长官,竟第一时间无法理解。
若是这类人再多一些,幽州城或许迟早被攻下。
一声令下,几个兵卒纷纷走下城墙去搬去石头。一块块巨石,两人一起搬着。一行兵卒匆匆行着,巨石缓缓落下。
一声剧烈的嘶吼,传入苏榛榛的耳膜。
撞门的声音停了,抱着木柱子的那群戎狄人,被从天而降的巨石慌乱的砸成重伤。头颅迸血,肋骨碎裂,中伤不起。
身后的戎狄长官,似乎不解这种事情,仍旧命令兵卒前行抱着那根木桩子撞人,一边下令继续射箭猛攻城墙上的人。
只是幽州城盛产的巨石,一块有一块儿的落下,不出片刻在那北城门外侧,落下的木桩子再没有戎狄人敢去搀扶,两侧罗列着一排死伤惨重的戎狄兵卒。
戎狄兵卒的凄嚎长啸,各个浑身是血,如残废一般。
城墙上一个兵卒传来此等喜讯,在这场并未终结的战役中,对于幽州便是不可多得的喜讯。尤其是在幽州城内百姓仍旧恐慌的情况之下。
虽那张告示贴了出去,可毕竟识字的人很少,识字的人喜欢嚼舌根的又少。
苏榛榛两眼一眨一眨的看着魏安阳,“喜讯?”
魏安阳轻蔑的笑了,不是瞧不上苏榛榛,只是觉得那一刻,她变了个样子,变得和自己一样精于算计了。
“喜讯,当然得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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