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在这昏暗日光交织通明的烛光的环境下对视,苏榛榛连忙转过脸去,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的她,此刻心思真的乱到不行。
魏安阳低头继续,看着手下那具戏子的尸体,发现在这干燥的环境中人真的很容易口渴。他并没有回头接着望着苏榛榛,只冷冷说:“出去暗室,随便找个人带你喝水。”
苏榛榛点点头,其实她此时关心的重点已并非是哪里能喝上一口水。如果自己能用别的法子,把所谓的压力也好,那团胡思乱想的乱糟糟压制下去,不用喝水也可以。
她出了暗室,缓缓走到这间大殿廊前。廊下靠近石阶上老妪那一侧,几个小厮正卖力的修剪花盆。没有左右闲聊开小差,每个人都很认真。苏榛榛看着那几盆花盆,里面种的花似乎不属于幽州这偏僻地方。
缓缓走去,一声不吭的走到那几个小厮身后。小厮像是并未注意到她一般,继续认真的修剪花盆。也有几个丫鬟过来,拿着某种特制的水壶,在修剪过的花盆上浇水。
怪就怪在这地方上,明明苏榛榛与他们格格不入,那么显眼,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出现在他们身后。
苏榛榛几次想伸手出去,又好几次缩回来。她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契机,毕竟自己只是想讨口水喝,这是不经意的小事情,而他们若是晚了片刻没有完成工作,恐怕就要被罚。
山后的钟声不知为何悠扬的响起,那群没注意到苏榛榛的小厮和丫鬟,全都把手中的活计停下,然后严肃的驻足仰望山顶位置。
苏榛榛也顺着那视线望去,山顶位置并没有什么奇特,或许这是镇妖司传来已久的某种神秘的祈福仪式。等到钟声终于停下,苏榛榛终于找到那群小厮和丫鬟闲下来的契机,抓紧时机急问:
“那个,你们执笔让我出来找你们,讨口水喝。”
她想了想,还是把魏安阳的身份亮出来,那群看着很忙的小厮和丫鬟,或许不会对自己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无微不至的帮助,但是执笔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啊。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小厮,有些怀疑的看着苏榛榛。他放下手里修剪花的剪子,说道:“你说我们执笔大人?”
“嗯,魏安阳。”苏榛榛微笑着点头。
那位小厮有些惶恐,既是执笔大人的命令,他不得不从。稍微的弯腰示意,然后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苏榛榛去后山的宿房喝水。
其实比起后山那相距较远的宿房,前山这边,就在大殿底下靠近大门东侧就是膳房。不过,镇妖司地处山上,膳房环境尤为重要。若是因为外人进入,造成食物的储存不当,吃了后腹痛难忍,这里可来不及去寻郎中。
后山的风景,去前山完全不同。前山一眼望尽,是大殿的巍峨壮阔,而后山就像是一副朴实无华的水墨画。苏榛榛紧紧跟着那位小厮,靠着山间这条石阶快步走着。
半柱香的时间,他们总算走到小厮口中所说的后山宿房。宿房一整排,在最靠近他们这边的第二间房门前,一老一小两个坐在门口的石墩上面,饮茶对弈。苏榛榛望着棋局,似乎对弈了很长时间。眼见交尾,却迟迟不肯。
或许这就是对弈人的乐趣,猜透了你的下一步,又不让你被猜透。明明可以结束这局,却总是想尽办法保留一子。只是,喜欢看剩一子翻盘的乐趣?
小厮正要带着苏榛榛进入一间房,对弈的老者,伸出手来拦下他们,愣生问道:“小石头,你也老大不小了,带个黄花大闺女进宿房作甚?”
那老者约莫五十来岁,一缕花白的胡子,用手轻轻扶着。看着容颜虽已显老,但眉眼中的神情总透出许多不服输这个年纪。目光落在小厮身后的苏榛榛身上,继而缓缓抬头望向他们来时的路。
“你不会是要输了,找个法子想悔棋吧?那可不行,悔棋是小孩子的专属。”老者对面的那个少年,手里摆弄着白子,伸手轻轻一弹。
白子落下,黑子无悔。
“怎能?”老者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我还没到那老不害臊的地步。”
少年不信的轻哼一声,继续盯着棋盘。
带着苏榛榛来此的那位名叫石头的小厮,恭敬的走过去,站在老者身后附耳:“这是执笔大人带来的客人,来讨碗水喝。”
“那小子回来了?”老者问。
“回来了,现在应在暗室里验尸。”
“一回来就验尸?买什么好吃的没有?”摆弄白子的少年一子刚落,继而扭过头来盯着石头问道。
石头只是摇头,那少年自感无趣,又将头扭回去嘟囔着一句:“没趣!”
石头后退,然后转身面对着苏榛榛。点点头:“这边请。”
苏榛榛点头,跟着石头走进那间宿房。在宿房那张斑痕满满的桌子上,石头抓起茶盏,朝着小茶盅倒上一杯,“请。”
苏榛榛接过茶盅,尽情的饮了一大口。茶盅很小,她又自己倒了两次,才总算把那股混乱不堪的思绪解决掉。
只是时间太紧,尽管后山的空气很新鲜,这宿房看上去休息也很闲适,但她得回去查案子了。在外耽搁了太久,就好像魏安阳那阵话说得没错,自己才是那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
正要出去,只刚迈步走到宿房门口,魏安阳已经站定后山那条石阶,缓缓迈步向宿房走来。
苏榛榛忽然意识到,这不能是追着自己出来的吧?
还好她想错了,魏安阳和那两个对弈的寒暄几句,就进了宿房里面。他盯着拿着茶盅的苏榛榛,犹豫了片刻缓缓说:“已经验完了,那个戏子脸上的黑灰,应该是磷粉,至于手上那道皲裂,似乎是被冷水浸泡了许久。”
“没了?”苏榛榛听他说着,靠前走了两步,这点线索哪够找出来真的凶手啊,这总不会是自杀吧?
“暂时没了,时间隔得太久了,加上昨晚的风沙,根本没法查验别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人绝不是自杀。”魏安阳接着说。
他顿了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加上一句:“不知为何,那戏子后背有好几个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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