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沙迪克打算告辞离开。毕竟他一个盲人,什么体力活都干不了,又吃又拿的,很是过意不去。不过云岩以他脚上的伤还未痊愈为由,劝他暂时留下来,等养好了再走。
沙迪克其实也无处可去,于是便在吴家庄住下了。在之后的日子里,云岩和铁木尔他们依旧是早出晚归,每天就留两个人看家。虽说商队的身份是打掩护,可总得做做样子。再者藏在货物里的无线电台十分重要,必须得有人守着。
几天下来,小分队的人就发现这个维吾尔人的耳朵很灵,院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见,哪怕是只老鼠从墙角溜过。所谓“眼盲心亮”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时间长了,小分队里每天留守的报务员萨木巴偶尔也会哼唱一些蒙古民歌,让沙迪克感觉很是新奇。其实新疆东路这边也有不少蒙古人,比如各地的八旗兵里就有很多,沙迪克也听过他们哼唱蒙古长调,可是萨木巴唱的却从没听过。
“蓝蓝的天空飘着那白云,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羊群好像是斑斑的白云,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
除了蒙古歌,萨木巴他们也会用汉话唱一些什么“三大纪律”之类的,听的沙迪克一头雾水。军人是什么他能理解,可不拿一针线,不许搜腰包,照价赔偿......世上有这样的官兵么?反正他从没遇到过。
作为一个流浪的卖唱艺人,沙迪克自然会询问这些歌的来历,可每次都被萨木巴语焉不详的岔开了话题,只说是听来的。
让沙迪克感到疑惑的还不止这些。每天一到天黑,萨木巴就会去隔壁那间装满货物的屋子,等他进去没一会儿,那里就会传出奇怪的“滴滴嗒嗒”声;虽然声音很轻微,可却还挺有节奏的,时长时短,会持续好一阵子才停下。
这支蒙古人的商队可真奇怪!
当脚上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沙迪克决定该走了,不能继续给人家添麻烦了。于是在云岩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便跟对方说了。
云岩默不作声的听完,问道:“这么冷的天儿,你打算去哪呢?”
“我想回宜禾城看看。不用为我担心,用汉人的话说,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呵呵”
巴里坤在清廷的官方称谓里就叫“宜禾”,而宜禾城是附郭城,镇西府衙门也在那里。至于东南方向的会宁城则是八旗驻军的满城所在,是这些日子云岩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身为小分队的队长,云岩很清楚部队的下一步动向,他担心沙迪克会被卷入战火,于是试探着问道:“沙迪克大哥,你听说过北面的草原来了支北海军吗?”
沙迪克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是博格达汗的大军吗?难道北边要打仗了?”
北海镇虽然占领了喀尔喀,拿下了科布多,可两地相距数千里,又隔着茫茫戈壁和天山,实在太远了。再说自从北海军占领了科布多,从那里通往天山北麓的商道就已经断了。
云岩笑着道:“北海军可不是博格达汗派来的,是专门打他们的。”
沙迪克吃惊的道:“为什么?”
一帮的铁木尔搭话道:“帮着穷人赶走欺压百姓的王爷、台吉和官兵,给穷人做主。”
沙迪克大吃一惊,愕然道:“世上还有给穷人做主的官兵?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有!现在草原上的日子跟以前可是大不一样了。”铁木尔的语气无比肯定,意犹未尽的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打过来。沙迪克大哥,你大仇得报的日子也要到了!”
沙迪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拉住云岩的胳膊,颤声道:“快给我讲讲!”
好吧,云岩之所以劝沙迪克不要去宜禾,是因为他们在昨天晚上接到了营部的电报。上面通知他们,主力部队的两个团计划在农历十月十八对宜禾跟会宁城实施突袭,一举克之。
而今天已经是十月十五,沙迪克要是去了,准保撞上。
北海军的骑兵部队之所以在拿下古城地区后又拖了这么久才出动,还是因为当初为了抢时间,骑兵旅一人双马每天奔袭六七十里,虽然任务完成了,但结果就是把辎重队和大部队给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双方相差了十几天的路程。之后又来了一场暴风雪,行动时间只得延后。
好在骑兵旅虽然按兵不动,又把辎重队甩在了后面,粮草上倒不用担心。
古城地区自乾隆二十四年便迎来了农业大开发时期,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单是奇台一地,军屯便有一万多亩,商屯更是高达四万多亩。
根据京城情报站去年从阮元那里得到的消息,如今整个镇迪道镇西府、迪化直隶州,隶属甘肃布政司的官仓储粮总量高达五十多万石;而骑兵旅从孚远城、靖远城、木垒城的官仓里发现了多达五万石的青稞、大麦和豌豆,也间接印证了这一情报。
再说了,万一粮草真是不够,不是还可以召唤“北海神兽”么!
1793年11月24日,北海军两个团的三千多名骑兵好整以暇的出现在会宁城和宜禾城下时,两城的清军顿时大惊失色,凄厉的铜锣声在城头响起,城门随后也关的严严实实,还堵上了不少木头和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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