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对于祁骁禹和我而言,是什么呢?
我在临行前一晚没有见到祁骁禹。准确说,我见到了他,他没有见到我。
他像个泄气的玩偶,脑袋和脖子几乎垂成了直角。那么远,我都能看到他眼里的哀伤。期中考试的排名就在班主任的桌上,他死死地盯着,嘴唇微紫。班主任一反常态地安慰,弯腰帮他捡起地上的眼镜。而他把试卷攥成了一团,青筋和骨节突起。我听见偶尔有一两声“有一点进步,但是基础毕竟太薄弱”“不要紧,还有时间”,心里大概就猜到了七八分。文阮音看着我,眼里好复杂好复杂的情绪。于是我轻轻地对文阮音说,走吧。
转身,抬脚,这一步重若万斤。
“李林立,我俩……拍张照吧”
周泰还给我手机,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小声地试探,我当即回应,“好啊!”我喊住高宇凡和秦佳,“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拍个照吧,等你们都考上了北大清华我好拿出去炫耀!”
周泰的表情咯噔一下,不过,16岁的我根本未能看到。高宇凡晃悠着竹竿身材走来,“李林立,你少吓唬人!……卧槽,你是不是考的贼好,准备放榜的时候吓死我们!”
秦佳笑道,“高宇凡你才是那个吓唬人的人好吗?您可是连续两次全年级第一的大神。”
高宇凡和秦佳,还有一干学霸们疯狂地自黑和互怼着。只有周泰没有说话。他走到我身边,轻声问道,你……考得……不太好吗?
我望着身后冰雪皑皑的未名湖,苦涩地笑笑。
那一夜的铁轨声像催眠曲,把我送向了梦境黑洞。梦里我看见了父亲站在考场门前的佝偻背影和两鬓微霜。瞬时又回到童年学琴时坐在父亲自行车前杠上,路边枝丫茂密绿意葱葱,一排排地往后退去。后来仿佛望见天不亮母亲就在厨房的炊烟袅袅香气四溢,以及无数个深夜陪伴我读书时困倦而坚守的眼神。最后,我来到了一间四面铜墙铁壁的房间,所有人,包括魏兮兮、陈依霖和文阮音,甚至夏至都在。他们就那样瞪着我,愤怒而哀怨。…
可是,我张望着,张望着,却始终没见到祁骁禹。
“醒醒吧,李林立,醒醒!”周泰突然冲出来,一把抓住我的双肩,从未有过的力量,疯狂地震颤着我的身体和心脏。
我睁开眼,江南大地上的第一缕阳光正射在我的眼帘上。周泰逆着光,站在我面前,可是眼里写满了惊恐。我一眨眼,大颗的泪珠稳稳地打落在他的手背上。
天还未亮,教学楼里的一格格灯光早已扯开一日的序幕。我插着口袋,一路看着薄薄的雪花,落地,消失,再落,再消。突然,肩膀硬生生地撞到了什么人。好熟悉的味道,更让我熟悉的,则是回头那冰冷的眼神。
余冷,正裹着一条薄薄的桃红色羽绒服,和我一并站在进教室的门槛上。黑色阿迪书包明显沉甸,书包带压得她瘦削的肩膀下坠,脖子就更显得细长。更让我惊讶的是,她手里握着早上要交的讲义纸,纸上竟写了字。
啃着煎饼的魏兮兮赶忙从身后冲上来打破尴尬。“哟,北大高材生回来啦!”
于是,余冷一句话未说,进门,把讲义放在讲台,径直走到宋鹏旁边坐下。
魏兮兮附耳道,你走这几天可错过了大戏。
我去北京的那天早晨,余冷突然回来了。她碎发垂到眼际,和睫毛穿插。衣着单薄,身形瘦弱,但是依旧不可一世地像只炸毛的猫。宋鹏正趴在桌上睡觉,余冷走到他面前,毫无征兆地把他推开后挤了进去。连老薛进门都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回来了?“
“大概是找不到男人了吧。”
“还要不到两百天就高考了,她现在回来有个屁用。”
“闲的没事,回来玩玩吧。”
文阮音在闲言碎语里把余冷拉了出去,“冷姐,你……不是不读了吗?我听别人说……你……结婚去了……”
结婚两个字刚出,余冷立刻用尖锐的侧光猛地定住文阮音。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我爸拿我抵债。我不去,就断绝关系了。”说完余冷就转身回了教室。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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