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好有空,就想着过来看看,看样子是我不赶巧了,打扰了佘长老批阅公文的雅兴。”殊翎踱着步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圣女大人这话可真是折煞在下了,这圣堂哪会有你去不得的地方,又何来‘打扰’二字,”佘恭回答的不卑不亢,手指翻过桌面上的公文,意有所指,“这圣教早晚是圣女大人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急于一时?殊翎感觉自己听到了很有趣的话,她把一根法杖放到了桌子上:“佘长老可还记得这个吗?”
佘恭平平的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是圣女大人刚进圣教时,白女巫大人带你去挑选的吧。”
“是啊,”殊翎轻轻抚摸着这根珊瑚蓝的法杖,这根法杖陪伴了她许多年,从色泽到触感她都无比熟悉,只可惜唯一不足的,就是上面的那颗明珠颜色始终晦暗不明,“我的法术是师父教的,长老们平日里也多有提携,只是这宝珠始终蒙尘,我也无法参透最顶层的法术。”
“女巫大人不必忧心,只要平日里勤学苦练,终会有水到渠成的那日,”佘恭说完看了看钟表,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在下还有公文要批阅,不如……”
他的话顿住了,墨绿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
视野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张梨花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堆成小山的公文书册,大理石砌就的地板光滑,墙上的老式挂钟垂着头滴滴答答的走着。
嘀嗒,嘀嗒——
摆锤来回的晃动着,指针却维持着静止的状态。
“圣女大人这是何意?”
啪、啪、啪。
殊翎鼓了鼓掌:“不愧是佘长老,察觉的速度就是快。”
纤细的手拿起了法杖:“我不过是体恤长老年事已高,想让你早日好好休息,所以特意备了一份小礼物。”
“哦?”
“当然,”殊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梨涡浅浅,“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想必佘长老肯定不愿意看着明珠继续蒙尘,愿意来做这块磨刀石。”
深绿色的雾气从佘恭的身上涌现,细小的鳞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覆盖了他的皮肤,一直蔓延到脸侧的位置。
圣教中人都知圣女性格温和,当然,说难听点就是懦弱,她平日里只练习法术,却从来不动手杀人,有一次她养的兔子不知道被谁杀掉了,她也只是红着眼眶哭了几天,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们表面上对她恭敬,实际上心里多少有几分不以为然,没想到这次,倒是他看走眼了。
佘恭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受着枯朽的身体下了一场大雨:“看样子圣女大人有不少疑惑之处,那便让老身来教导一二吧。”
话一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动作快如闪电。
殊翎抬起法杖在面前画了一个半圆,将毒气隔离在外,但浓雾中冷不丁一星寒芒闪过,无声的朝着她的咽喉处袭去。
殊翎神色不变,向后退了一小步,手掌下压,空中爆开一串火光。那环手刀的刀锋顺势向上一条,再次消失在了浓雾里。
一丝痛意从小腿的位置袭来,殊翎口中的吟唱也到了末尾,周身的温度迅速下降,顷刻间就把半个屋子都变成了冰雪堆砌的世界。
伤口传开酥麻的痒意,殊翎舌尖一动,将一颗药丸吞吃下去,这才感觉到神智清醒了几分。
法杖向后一伸,横挡住了侧面袭来的攻击。殊翎脚尖点地,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心道这老狐狸出手角度刁钻,还真是防不胜防。
两人转瞬间就过了十几招,空气中的毒气愈发浓郁,殊翎的白袍则出现了几处割裂的痕迹。
又是一招袭来,殊翎躲避不及,只能徒手抓住了刀刃。
右手重重的撞在心口的位置,掌心的刺痛尖锐的炸开,殊翎依旧没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一些。
佘恭的身形显现出来,他握着环手刀的刀柄,将它往前推了一点:“圣女大人怕不是忘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一招一式的破绽在哪里,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是了。殊翎闭了闭眼,她其实是极怕痛的,平日里一点擦伤都要使唤逆生给她上药,如今脑海中全靠一股狠意压着,让她不至于松开手。
“圣女大人何必着急,再过几日就是你二十三岁生辰,到时候再来处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算迟。可惜了”
“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直到此刻,殊翎的语气依然算得上平静,“佘长老可还记得,我来到圣教是哪一年吗?”
那时她只有六岁,被选为下一任圣女的继承人之一。
这在外界看来是无上的荣光,然而却要她家人的血来偿。
记忆里的家是一间狭小的屋子,卧室的窗很小,只能照进清冷冷一抹月光。
桌上的饭菜大多以青菜为主,偶尔的一块肉也会藏在她的碗底。
她总舍不得吃,旁边的米饭都扒得见了底,才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
圣徒来将她带走的那日,她怕生的躲在阿娘的怀里不肯抬头,而阿娘只是反复的摸着她早上刚扎的辫子说:“进了圣教之后,阿娘就不能给你梳头了。”
圣女的候选人有许多,但圣女只能有一个。
小小的她得到了一把匕首,随后被蒙着眼睛送到了一片陌生的山林里。
摘下眼罩的时候,殊翎看见了许多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都睁着一双眼睛,或害怕或兴奋或迷茫。
蒙着面纱的女子站在那里,声音柔和:“你们都是有天赋的孩子,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女子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她身上,殊翎也不例外。
“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赢的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一个小孩子鼓起勇气开口:“什么都可以吗?我想要一个屋子那么多的弹珠也可以吗?”
“可以,”女子含笑说道,“什么都可以。”
底下的孩子躁动起来,发出一片小小的惊呼声。
殊翎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女子伸出食指晃了晃,声音依旧温柔:“不过,只能有一个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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