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昨夜的那场大雾,弥漫整个天都,非七境以上的修为无法施展!而整个柳府从上到下仔细数过,也就只有老夫一个六境而已,你们钦天监的人是疯了不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清晨的一声怒喝扰乱了贵云坊的宁静。
还未完全消散的浅薄雾气中,只见武义侯府威武的大门半开,门槛前,双手搀袖的柳田站在一旁,眉目低垂,武义侯柳达业则背手而立,站在门庭中央,一双虎目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门口两人。
这两人身穿追风台的白衣常服,长袖上绣着一道一道细长而蜿蜒的灰色纹路,远远看去,白袖如同翻卷的云朵。
作为钦天监辖下专管追捕缉拿的追风台,共有三百追捕手在职,又按照修为分成“拂、卷、裂、封”四个等级,台下两人虽然只是修为四阶的卷纹追捕,但年龄看起来都还不到三十岁,放眼整个灵域,也能称得上是颇有天赋的武道英才。
听到武义侯爷的训斥,两名追查当中,稍年长的青年面露苦涩,正在琢磨措辞,另一名少年模样的人却神情一凛,骤然喝道:“大胆!有圣上御令与监正印信在此,谁敢阻碍追风台搜查!”
听到这兀然的呵斥,柳达业与那青年同时愣了下,随即,青年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柳达业的脸上却显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小娃娃,刚加入钦天监不久吧。”
他闷声说着,只貌似随意地朝前走出一步,六阶武修的气势爆发,竟逼得门前两人连连后退。
那少年面色瞬间泛白,随即却又涨的通红,硬嘴颤声说道:“你敢抗令?”
眼看着柳达业的眼神由戏谑变得冰冷,青年连忙一把将那少年扯到身后。
“你闭嘴!”他低声训斥一句,神情略一犹豫,随后咬咬牙忽然走上前两步,对柳达业恭敬拱了拱手,“侯爷,昨晚皇城出大事了。内务府的周瑾周总管……遇刺身亡。”
“什么!”
骤然听到青年口中传递的消息,柳达业不禁神情惊震。
内务府的周总管他自然是认识的,专职看守内务府库,深得陛下信赖。
而且,旁人不清楚,柳达业可是知道的,这位看似不声不显、其实权势滔天的大太监,一身修为也早已踏入了铸魄凝魂的武道第六阶!
这样的一名高手,竟然在防卫森严的大内后宫,被暗杀了?
柳达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定了定神,眉头微锁地促声追问道:“凶手是什么人?”
却见那追风台的青年追捕摇了摇头,“雾气浓重,不辨方向,被凶手逃脱了。”
青年说着,又十分郑重地对柳达业拱手行礼,“侯爷应当知道,追风台的判定决计不会有错,更何况此次是由监正大人与台执大人共同出手,推算出这雾气……的确是源自于武义侯府,故而陛下派我等前来探查。”
看到柳达业渐渐变得面如寒霜,那追风台青年的语气愈发显得诚恳,“我等虽然相信此事与侯爷无关,但陛下此时正在震怒,侯爷固然清者自清,却也要顾虑他人刻意诱导,暗中构陷。兹事体大,侯爷千万要撇清干系啊!”
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忐忑,也不敢去看侯爷的表情。
钦天监下属的三方体系,摘星楼专职审查羁押,卷云阁专管探查断案,追风台则是负责追捕缉拿。
此次陛下差遣追风台前来,意图已是十分明显,但既然选择直接缉拿,却又不直接派遣六阶的封纹高手,而是让两个四阶的杂鱼来奉旨宣令,其中深意,却又让人难以捉摸。
柳达业静静听着,面上阴晴不定,旁边柳田眉头皱起,仍是默不做声。
侯府的威严自然是不能容忍两个小小的卷纹追查肆意乱闯,但柳达业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追风台真的判定出这雾气是源自于柳府,的确是要撇清干系为紧。
想通这其中关键,柳达业微舒一口气,望着那追风台青年,沉声问道:“可有携带风仪盘?”
青年这才暗中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当然,侯府重地,卑职自然是不敢乱闯的。”
只见他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八卦仪盘,非石非玉的表面上用金线镌刻着六十四道印痕,中间一枚细长的单向金针疯狂转动,显示出此地灵力的异常。
在青年输入灵力之后,那指针的转动渐渐变缓,最终,微微颤动的针尖片便直直指向侯府大门。
看到风仪盘金针的指向,柳达业的神情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凝重,不过他自认为这件事与侯府毫无关系,也坚信侯府当中绝对没有奸邪之徒,因此内心倒没有多少忐忑。
既然风仪盘指在侯府,那让他们查查又有何妨?
柳达业面无表情地转身,同时,用厚重的声音对两人说道:“随我进来。”
武义侯府乃是先帝御赐的府邸,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云贵坊,也拥有四进双跨的三套院落,占地四十亩有余。
府邸正院自然是主人柳达业完全掌控的场所,东边的院落,在侯府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被修整成亭阆水榭的休憩场所,四时都是风景秀美,取名为“清心苑”,如今被小侯爷柳念独占。
至于西院,则是柳达业锻炼侯府私兵的场所,寻常仆役也多居住在这里,因此略显杂乱。
白衣青年手持风仪盘缓步向前,仪盘上的指针在灵力催动下继续缓慢摇摆,在走过前廊,穿过垂花门时,却未指向西院位置,而是定定然指着东边的侧门。
看到风仪盘所指的方向竟是清心苑,柳达业心底略微的一沉,却不动声色,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此时时间尚早,天色还未大亮,清心苑内一片沉静,而就在青石板路延伸的尽头处,半开的房门中,却反常的有一抹昏黄的烛光远远透出。
在烛火的映照下,小侯爷柳念左手托腮依靠着方桌而坐,右手五指摊开,一缕浅青色的烟雾缠绕在他的手腕处,并轻盈地朝上蔓延。
只见他缓缓地将手掌攥成拳头,烟雾也随着他的动作被驱散,但是等手掌再张开时,烟雾又开始慢慢的聚拢,形成一块仿佛是没有重量的浑浊水晶,静静飘在他的手掌上方。
柳念似是觉得的十分有趣,翻来覆去地变幻着水晶的形状。
远处柳达业看到那水晶后,却是瞳孔猛地一缩。
他三两步匆匆上前,“砰”地推开被关上的另外半扇房门,先是四下观望,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也没有觉察到任何人的气息,对着柳念促声喝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柳念正专心把玩着手中的水晶,自然没意识到有人靠近,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不由得被吓得身子一震,等抬眼看清是柳达业时,才松了口气,继续惫懒地斜靠在桌子上,对柳达业晃了晃手里被雾气填充的奇特水晶,有气无力地问道:“柳大爷,这玩意,要怎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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