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再迟钝,她也是有些迟疑不定的,这几人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想到这里,查五婶的神色变了变,丢了拿在手里的细竹棍,迅速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随即又想到,陈继兴俩口子素日里都是个笨憨的,自己做得那般隐秘,如何能发现,且移动的又不多。
当下便稳定心神,对着叶氏笑道:“哟,稀客啊。说起来在一个村里多少年了,你们一家还不曾来的这般齐整。今天我这小院啊,倒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我儿上月沐休倒是给我说了一个什么生辉,只可惜我却是记不住的。”
这话却是对叶氏说的。
查五婶这话在叶枫听来便是心虚的表现,十有八九是虚张声势。很明显,她既不想主动接了这个话题,又想惹怒叶氏。
只要叶氏和她吵架,她不但能赢,而且也能岔开话题。要知道一旦吵起来,人往往是顾不得主题的。
果然,叶氏见她这样避重就轻,厚脸皮无赖,原本心中的八分生气,此刻倒成了十二分,一下子便怒骂道:“好啊,查月娥你行啊,你还要不要脸,啊?”
也许是气得不行,也许是刚刚一路小跑还为缓过来,叶氏歇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骂道:“素日里你到我家来偷黄瓜借碗筷顺鸡蛋的,我不和你计较,倒是让你越发得了意。你打量我不知道你干得好事!我家的麦地也是你能随便侵占的吗?我们家的地原本就不多,一家人活得艰难。但凡有多余的,我倒是白让给你又何妨!可如今又恰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土地给你侵占!趁如今还未闹大,撕破脸,大伙也还不知道,赶紧给我还了回去。要不然,别怪我去请村长族老们来评理!”
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但此刻一听,查五婶便知自己的阴谋败露了。
但她这人一向爱面子,又最是无赖,怎么可能承认?叶氏只知道干吼和生气,看样子是并未掌握证据的。
因此,只拿了平日里那副贱贱的表情说道:“我说大妹子,俗话说得好啊,这捉奸捉双,捉贼拿脏,你是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偷了你的地啊?你说我偷了就偷了,赶明儿你们家孩子不见了,也是我偷的?再者,你居然还好意思提什么菜啊筷子的。就那三瓜两枣的,也值得你这般说道。也就是你自己小气才这样。你何曾见其他人来这样撒泼过。当时不说,现在才拿出来讲,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
说完,屁股一扭,往屋里去了。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对策。她实在是没想到叶氏怎么突然这么精明了,要说起来啊,这事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毕竟啊,这都过了半年多了,她去年冬天种冬小麦前就移动了。
见查五婶这样,叶氏当即气得差点晕过去。
她原以为自己有理有据,没去请村长族老过来也算是给足了查五婶面子。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她查五婶难道不应该乖乖地将侵占自己的地还回来吗?
而且,她竟然还敢拿孩子说事儿。
无论是土地,还是丢失的千语,都是她叶氏的逆鳞。既然这查月娥不要脸,那么她也不用客气了。
想到这里,叶氏怒极反笑:“对,我是没亲眼看见,但那界碑都移动了,你也别当我是傻子。今天你必须把土地给我还回来。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说完,叶氏便朝屋里走去。
叶氏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脏话也不会骂,查五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但叶枫原本以为她只是来说几句罢了,这下都进屋去了,看来,这是要大打出手的节奏啊。
叶枫赶忙跟了进去。
结果,叶氏还未踏进门槛,查五婶自己却慢悠悠走了出来,对着叶氏说道:“哟,想进来啊,想进来偷东西啊,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听你的口气是想打我不成?你要说道理,咱今天就说说道理。你且说说,有什么证据啊?你且给我说清楚,要不然明天谁丢了东西都找上门来,我还活不活?”
说完,往屋檐下的石墩子上一座,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氏。查五婶心里清楚得很,此刻她不能退让,更不能示弱。
“证据?”叶氏摸了摸越发晕乎乎的头,气得喘气都难。“好,你要证据是吧。那块地以往我家都是种八排刚合适的,可今年才种了七排。原本我也以为是自己的行距变大了,所以才少了一排,可是,我刚刚才去地里看了,那界碑明显是被移动了的。你若不信,现下就跟着我去地里看看。”
闻言,查五婶便知道这事算是彻底暴露了。叶氏连界碑都说出来了,那就一定是发现了。
于是便开始用第二招,耍赖。
只见她拿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食子,往叶氏身边的地上一洒,同时呼唤鸡鸭,一时间叶氏周围便聚过来一群鸡鸭。因见叶氏挡了自己的吃食,便嘎嘎咕咕地乱叫,一时间,乱哄哄的。
似乎是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查五婶这才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一趟啊,且不说路途遥远,我还要做家务,赶明儿大家都来我家这般做,我岂不是要累死。反正清者自清,你爱闹,便闹吧,我可不陪你疯。”
说完,竟真的跑到厨房里拿出几棵菜来,坐在那里开始择菜,仿佛眼前的叶氏一家根本不存在似的。说她择菜吧,其实脚边还放着一把菜刀,仿佛在向叶氏示威。
其实查五婶是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承认,等气走了叶氏一家,自己晚上摸黑去地里将界碑移回原位就是了。这样一来,明日她便会杀到陈继兴家去,大吵大闹,来个死无对证。
陈继兴带着千言也赶上来了。见状,更是口瞪目呆,他实在是没有经验应付眼前这种局面。
要是查五婶的男人陈五在这里,他倒是可以上前与之理论甚至打架、可是面对这样无赖的查五婶,女流氓,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面对耍赖的查五婶,叶氏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才知道自己这样急匆匆的赶来,根本无济于事。查五婶这样摆明了是想耍赖,至少是绝对不会主动承认的。
但是,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陈继兴一个男人家的上前不合适,叶枫和千言还小,看来,也只有自己上了。
想到这里,叶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先是疾步上前一脚把菜刀踢到了院子里,然后趁查五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查五婶不期叶氏有这个胆量,居然敢主动攻击自己,因此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也难怪她发呆和大意。
这么多年来,在陈家村,除了大牛妈,她可是妇人中的无敌手,没有人能从她这里占到便宜。就算是有那体力比她好的,她也能在事后天天到人家屋里往地上一躺,着要求赔偿医药费。
严格说起来,其实大伙都不是怕她,但是架不住她这样蛮横天天闹,多是愿意拿一点鸡蛋了事的。
因此,她倒是从未输过。
可是,今天,现在,她查五婶,陈家村第一悍妇,居然被人打了!
叶氏虽然柔弱,但常年在地里劳作惯了的,力气自然不会太小,且揪的又是头发。一股痛楚从头部传来,查五婶立刻扯开嗓子便大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啊,你个生不出儿子的婆娘,还不快放开,痛死我了。”
一边呼喊,却并未忘记反攻,转身便抱住了叶氏的腰,开始猛烈摇晃,各种掐,又暗中张开嘴朝叶氏的腰间狠狠咬了一口。
查五婶一口咬下去,叶氏便有些吃痛。毕竟现在天气热,衣服穿的少,一咬就咬到肉了。不过,叶氏也是倔脾气,虽然痛,薅在手里的头发扯的越发紧了。
因此,查五婶越咬越掐,她越痛,那头发扯得便越紧。就这样,两人一会儿你占上风,一会儿我占上风,达成了一种非常奇妙而尴尬的平衡。
见状,叶枫和千言都非常着急,但却也不敢上前拆架。两人这样子,实在是有些猛。而且千言太小了,难保不被伤到。叶枫又是男子,不便于加入。
想了想,叶枫便对千言道:“你快去叫了村长来,对了,让他最好将族长们一并叫了来。现在这个情况,也只有村长和族长能解决了。”
闻言,千言撒腿就往村长家跑。
见陈继兴还在一旁发呆,叶枫又道:“姐夫,你快去地里把陈五叔叫回来。刚刚我们从半路经过的时候,看见他似乎在地里拔草。就是有三棵杏树那里。”
若是陈五回来,两个男人各自拉自己的老婆,那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见陈继兴也离开了,叶枫先是去院子里把菜刀捡起来藏着,这才密切的注意着二人的动静。
结果,叶氏揪着查五婶的头发,但力气到底不如查五婶,慢慢地就落了下风,以至于稍微一松劲便被查五婶从背抓住了头发。
这下好了,就好如河边的鹬蚌,互相钳制,互不相让。
两人都不放手,就这样僵持着。叶氏忍着痛并未言语,她心里更多的是痛快。
这可是她第一次打架。
查五婶却是放声大喊大叫的,那脏话也像是不要钱似的不停从她嘴里蹦出来。从叶氏的娘家二老,到陈五妹,再到千言千语,她统统骂了个遍。
原本叶氏的战斗力也就这样了,但当她听到查五婶骂千言是个赔钱货,骂陈继兴绝了后,特别是骂千语不得好死的时候,她一下子怒得不行,手上的劲用到极致。
查五婶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只是,哪怕是痛死了,查五婶的脏话依旧不断,嘴巴也像发射子弹一样连绵不断。
对此,叶枫倒是有些目瞪开口,一则原来女人打架是这么可怕,二则查五婶的脏话实在是教科书级别的。从生殖系统骂到蔬菜,再由蔬菜骂到水果。
如果说骂人也可以设立一个奖的话,那么查五婶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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