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下,师父病了场,没撑过去。”
落寞眸子回头略看了眼,他道:“如今这灵晖堂便是只我一人打理,遥想当年,师父妙手回春救人无数,我愚笨,不足承袭师父衣钵,若要比从前光景,便是一点皮毛,也是我完全比不上的。”
“不过”
语气停歇了瞬,段郎中勉强笑了下:“师父交待过,不负天恩,无愧于心便是好的。”
才听到前头的时候,允今安就微微怔了一下。
虽说昔年薛公上门替言哥儿看诊的时候已是白发古稀,但也还是身子硬朗,行走如常。
如今突然听说没了,她不免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可转念一想。
头一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是人人敬仰,清贵傲骨的堂堂王妃
有着百年基业,世代清流的允家二姑娘,一夕之间却也成了这副模样,
若说世事无常,如今她叹旁人,焉知来日可又有人前来叹她。
默自惋惜了一阵后,允今安就说允家从前得过薛公的恩惠,如果可以,她想去进柱香。
段郎中倒是个爽快人。
“这有什么不可以,若师父知道有您惦记,定会泉下安息的。
只是里头多是些得了天花的娃娃,怕给姑娘过了病气。
不过二姑娘小时候出过,倒也不怕,只是那里又吵又乱,二姑娘莫说嫌弃才好。”
听说里头以天花为主,多数人都不敢去,跟去的只孔嬷嬷等三五个人。
原以为只是忙些,段郎中说的不过是句客套话,这一入灵晖堂的门,方知内里惨况。
病患幼子烧的小脸儿通红,哭声撼心,可怜不已。
家长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学徒弟子们奔来跑去乱作一团。
再走近些便是交织在一起的浑浊汗渍药腥之气,伴着嘈杂翻涌不已。
然后。
从灵晖堂出来以后孔嬷嬷就突然变了个人。
竟似丢了魂,这半天下来不是忘了东就是落了西。
允今安见了也会关切两句,不过她素来不是多嘴多舌的性子,两次不肯说,她也就罢休了。
却不想这时的孔嬷嬷已是抑塞到了极点,到了晚膳伺候的时候,她显然犹在分神,然后一个踩空,猛间趔趄翻了茶汤。
汤水成片,热气泗涌,厅内一众骇吸口气,无人不惊,
顾承御瞳孔猛地震了下,就像条件反射,抬手就挥了来。
滚烫汤水沁了半臂,他却痛意不觉,忙去问安儿可有伤着烫着。
只是当时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在哪里磕着碰着蹭着了,到了沐浴的时候,待衣裳一脱,他手臂上原本肿胀得发亮的水泡已经破了。
只见血肉模糊的伤肿一片,染着从前沙场留下的狰狞长疤,可怜又可怕。
可这到底是刀口舔过血的战神人物。
按以往,沙场挥戟诛杀宵几欲丧命而绝地逢生尚且毫不胆缩,面对这等小伤,顾承御更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今儿却是出奇。
允了拾一上药。
待收拾完,他又特地叮嘱说要包扎得厚实些。
拾一却是为难起来:“如今天儿渐热了,侯爷又素来畏暑,这样闷着,怕是要灌脓的。”
顾承御只说无碍:“先包着吧,出了鸳鸯羡再拆便是,无非就是费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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