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甫国交给程千帆一个任务,暗中打探影佐英一的踪迹。
巡捕房是法租界的官方权力机构,做起事情来更加方便,并且有充分的不会引起怀疑的理由。
每一个巡捕后面都有他们自己的情报渠道,宋甫国相信程千帆亦然。
告辞离开之时,程千帆将面包递给陶老板,“陶兄,来的匆忙,也没有给侄女买什么礼物,这个带回去给小侄女尝尝。”
陶老板瞄了一眼,惊讶说,“起士林咖啡馆的方角面包,小丫头念叨好几次了。”
他高兴的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有心了。”
程千帆笑了笑,这是方角德国面包,外皮相当厚而脆,中心微湿,是普通面包中的极品。
店员介绍说,这是小孩子最喜欢的,可以不抹黄油,白吃也很香。
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看着程千帆撑着一把黑雨伞,渐行渐远。
宋甫国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陶,没好气说,“有话就说。”
“组长,程千帆的父母是怎么回事?没听你提过啊。”
“程文藻先生和苏稚芙女士,这两位是程千帆的父母,我党党员。”宋甫国语气低沉,“民国十五年,北伐伊始,两人在上海秘密宣传北伐,不幸为孙传芳所部抓捕、杀害。”
小陶露出恍然之色,程千帆有这样的背景出身,难怪组长今天突然决定亲自出面。
“据闻,上海光复后,衢州江山县党部为二人举办了追悼会,校长都送了挽联。”宋甫国缓缓地说。
小陶大惊,“怎么可能?”
“程家是衢州府江山县的书香门户,在当地备受尊敬。”宋甫国看了小陶一眼,“你忘了衢州是哪里?”
衢州府在浙江,小陶明白了。
“组长,程千帆是江山县人,那他岂不是和处长”小陶举一反三。
“现在明白了?”宋甫国轻笑一声,“别看程千帆今时才入特务处,这小子是个人才,又是江山人,只要他自己不犯错误,未来的成就你拍马也赶不上。”
“叔叔,我也不差啊。”小陶笑了说道,指了指面包,“我倒是没想到,千帆还记得我家丫头。”
宋甫国不是他的远房表舅,是他的亲叔叔。
“是个有心、晓事的。”宋甫国点点头。
“这个酒楼,短期内我们不能再来了。”宋甫国突然说。
“组长,你是怀疑程千帆?”
“倒也不是怀疑。”宋甫国表情严肃,“记住了,小陶,做我们这行的,人心隔肚皮,小心无大错。”
“是。”
宋甫国没有骗程千帆,这个酒楼确实是特务处经营的,不过,从东家到大厨到伙计,都是普通人,和特务处没有丝毫的瓜葛。
他选择这里和程千帆会面,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如果酒店出事了,这就是预警。
离开酒楼的程千帆没有叫黄包车,他撑着雨伞,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漫步。
雨水落在黑色的雨伞上,滴滴答答,仿若时钟在走字的声音。
宋甫国提及了父母,在母亲生日这样的特殊日子里,这让这个年轻人的内心再度被悲伤所笼罩,久远的记忆在心底泛滥,最后都化为对父母的深深思念。
程文藻和苏稚芙牺牲的时候,还是国红合作时期。
两人以梅溪小学教员的公开身份工作,直至他们牺牲,也是以国党党员的身份牺牲,没有暴露红党秘密党员的身份。
父母牺牲后,农夫同志受翔舞同志的嘱托,将当时年仅十一岁的他暂时托付给圣彼得教会养育院。
农夫同志离沪后,暗中照顾他的竹林同志派人将他送回江山老家的祖父身边呆了一段时间。
父母的音容笑貌,竹林同志、罗惠君阿姨,老廖等等,这些人的身影就像是放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片片闪过。
起风了。
程千帆整理了脖子上的围巾,让自己暖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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