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辆楠木马车在细雨中停在了宅子门口。
穿着短褐小袄的小厮跳江下来,麻利地搬下杌子放好,撑开油纸伞,扶着车里头的一中年男子下了车。
“阿郎,小心脚下!”小厮搀着他,避开脚下的泥水坑,踩上了门口的青石台阶。
攀着门面上的铁环儿,一下一下叩着门。
好一会儿,门咯吱一声开了。
“岑通判请进。”雀尾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神情却如同这场冬雨一般冷。
岑通判站在门前踌躇片刻,终还是抬脚进跨了进去。
没走两步,就瞧见一身素衣薄袄的万宁立于屋檐之下,目光炯炯,神情肃然。
恍然间,岑通判似乎又看见那个一身正气,傲然而立的女子活了过来,往昔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让他呼吸一窒。
万宁真的是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使劲咽了咽口水,伸手顺了顺胸口,岑通判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入厅落座,岑通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许是紧张,许是害怕,岑通判搁在双膝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有些发抖。
“这天气越发冷了,屋子里怎没点上暖炉?可是缺了银钱?”岑通判寻了个借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万宁冷冷说道:“我不曾缺衣少食,不过是这世事变迁冷了人心,即便点了暖炉也捂不热。”
这话让岑通判觉得难堪,更是气恼,盛怒之下有些话突然也就有胆说出口了。
“宁娘,我不敢说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你也不用视为我仇敌。
此前秀州城盛传我在外养了外室的传言是你搞的鬼对吗?
你可知你这么做,于我是多大的不公?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岑通判的质问换来了万宁的两声冷笑。
“岑通判,我想要做什么您最清楚。我抵不过就想您告诉我,我卢家满门被屠的真相!”
“真相当初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是蒲甘流寇流窜至此,做下的伤天害理之事。”
“流寇?岑通判,敢问是什么样的流寇只杀人不劫财,是什么样神通广大的流寇杀人放火后可以隐藏踪迹无处可寻?”万宁悲愤逼问。
“这,这……这我哪知道,这些流寇许是跑回蒲甘国去了,所以才会寻不见踪迹。”岑通判支支吾吾,闪烁其词。
“一群穷凶极恶的流寇就这样轻而易举跑回蒲甘国去了?那我大成国守国将领何用?我大成国举国安危何来?”
“这……这……唉,宁娘,我知你因父母离世,亲人被害伤心疾首,但你不能永远活在仇恨里,你得朝前看。”
“真相未明,冤屈未伸,大仇未报,我如何能够朝前看?
岑通判,我卢家一门十六口,只活了如今这四人。
崔妈妈被梁柱砸断了腿,雀尾额头被火灼伤毁了容。而我的爹爹,我的娘亲,我才两岁的幼弟都没能幸免于难。姜嬷嬷,苍鹿叔,小花姑姑他们也都死了!
这样一起灭门大案,却被判为流寇洗劫,无人去追查,无人去深究。
我举目无亲,无处申诉,只能求助于您。
可您呢,把我几人带到这穷乡僻壤之处,不准我申诉,不让提及身世,您到底瞒了我什么?”万宁泪如雨下。
“我把你安顿在这偏僻乡间,让你隐去身份,是为了你好啊。
宁娘,你爹娘、弟弟都被害了,他们只剩你一个了呀,你好好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
岑通判也是无奈,很多人,很多事,不是不说,是不能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觉得没法去面对万宁,也不敢去面对她。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