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北面的新会县南端,海岸边上,停泊着两三条海船。其中一艘大船,厚实的门帘和窗帘,将船舱遮挡得严严实实。身穿铠甲的元军士兵守卫在大船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文天祥就被关在大船的船舱里,一根燃烧的蜡烛默默地陪伴着他。
文天祥是宝佑四年(1256年)状元,当时才二十岁。在朝廷任官时,跟奸臣贾似道等针锋相对,对此被恨上,被赶出朝廷。1274年,蒙元军队大举南下,朝廷诏令天下兵马勤王,但响应者寥寥。时文天祥在江西任职,捧着诏书流涕哭泣,变卖家财作为军资,带着一万多诏募来的义军入卫京师。
朝廷降元之后,文天祥带着义军转战江西、福建、广东等地。1278年12月,在潮州不幸兵败被俘。随后张弘范将他押到此处,意图让他写信劝告张世杰放弃抵抗,投降蒙元。文天祥被逼不过,写下《过零丁洋》送他,以表明自己的心志。
而今天,是蒙元军队跟宋军的大决战。张弘范为羞辱文天祥,把他带到这艘船上,让他亲眼看着南宋小朝廷的覆灭。
此刻,文天祥就坐在船舱内的一张案桌跟前,案桌上铺着纸张,他手握毛笔,正在笔走龙蛇,写下白天的见闻。
他自从被捕以来,早已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唯一牵挂的,是小朝廷的命运。然而,他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被押解到崖山,看到的局势更是不容乐观。想及小朝廷的艰难困顿,他常常悲从中来。
然而,今天的战斗,却让他看到了一缕曙光。宋军一度到了崩溃的边缘。谁知,就在他感到绝望之时,形势发生了逆转。虽然,最后的结局尚不可预料,但是宋军今天小胜元军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让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同时,更加期望明天继续出现奇迹。
远处隐隐传来厮杀声。今天时辰不早了,双方的战船仍然缠斗在一起。
这令他有些不解。难道是宋军的士气突然高涨起来,期盼一鼓作气打败蒙元军队?但是天色暗淡下来,茫茫的海面,双方都辨认不出敌我,又怎么厮杀?
他放下毛笔,站起身,在船舱内来回走动两步,突然,他听到船舱外面响起了激烈的格斗声。出了什么事?他正猜想着,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文相公,可找到你了。”那人情绪激动地道。
“你是谁?”文天祥一时没看清对方的脸,警惕地道。
“下官是张达啊,官家命我来营救你。”张达将刀横在手臂,躬身向文天祥施了一礼道。
文天祥凝目看去,果然是张达,他一步上前,猛然抓住张达双臂:“官家怎么会知道我被关押在这里?”
他好生奇怪。
“文相公,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离开吧。”张达催促道。文天祥醒悟过来,赶紧松开张达的手。
两人走出船舱,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体。文天祥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对于尸体并不惧怕。
“还有几名元军被逃脱了,他们一定会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向上面报告,估计很快会有人来追赶我们。”张达凑近文天祥的耳边道。
文天祥点点头,没有说话,就由张达带着下了轻舟。这才看见轻舟的船舱里也躺着自己这边几名受伤的士兵。
“弟兄们受苦了。某在这里谢谢各位的搭救。”文天祥马上躬身向大家致礼。
那些受伤的士兵见文天祥这样的大官如此平易近人,还向他们致礼,都心情激动地道:“解救文相公是我们的职责,文相公不必如此。”
刚才,文天祥对张达说的官家让他带人过来救自己这话没往深里想,现在看到这些士兵全是皇上身边的侍卫,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里立即不安起来。
“怎么派护卫官家的侍卫来救我,这是谁的主意?万一官家出什么差错,可怎么得了?”
“文相公,这是官家亲自下的旨意。”张达解释了一句。
“官家亲自下的旨意?可官家还是个孩子啊。”文天祥有些不敢相信。
“文相公,您不知道,官家如今可不得了,今天的战局也全懒官家出奇招才反败为胜的。”张达说到这里,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是吗?”文天祥半信半疑。要说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智慧,他是不相信的,可是张达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又令他不得不信。
这边说着话,两条轻舟早已启航,箭一般往前窜去。黑幕笼罩着海面,能见度已是非常低。黑暗中,阵阵喊杀声入耳。宋军还在缠着元军打。也正因为此,张达刚才一路过来非常顺利。但如今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回去的路上肯定会有一番厮杀。果然,在行驶了不到一刻钟的时候,迎面过来一艘战船,挡在两条轻舟跟前。甲板上,排列着众多元军士兵,不少士兵举着火把,把附近海面照得通亮,另有不少士兵张弓搭箭,指向轻舟。
“哈哈哈,你们妄图乘乱劫走俘虏,想得倒美。”一名军官排开众人,来到船弦边,态度嚣张地道。“识相的,留下俘虏,我们可以让开一条路,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这里只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那艘战船堵在前面,他们想要绕过它是有些困难的。
“哈,看来是某运气不好啊。”文天祥已经站起来,打个哈哈,语气轻松地道。“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照他们说的去做吧。”
“这怎么行?我答应过官家,就是我死了,也要把文相公救出来,我不能失信。”张达挡在文天祥跟前,态度坚决地道。
“言重了。”文天祥摆摆手。“某何德何能,怎能让张副指挥使以及众侍卫以命相搏。”
言毕,就要往前走。但张达怎么会放文天祥出去?招呼了两名侍卫拦住文天祥之后,即提着弯刀窜了出去,准备指挥手下强行闯过去。然而,未等他开口说话,只听对方战船上那名军官大喝一声:“既然不想留下人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弟兄们,给我放箭。”
一时间,就见箭矢如雨般射过来,挺立在船舱外的侍卫们虽然都握有盾牌,但仍然有两人中箭倒下。不得已,侍卫们只得退回到舱内,可是如此一来,轻舟无人操作而不得前行。在海面上转起圈来,紧接着,那艘战船径直往两条轻舟冲来,其意图不言而喻,就是想撞翻他们。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一声巨响。
(今日开始每天二更,上午10:10,下午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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