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疏桐轻轻的叹了口气,抱着膝盖,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师傅年轻的时候在七子山住过一阵子,我在三岁那年跟娘在山上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他。第一眼见到他,我好奇的问他是不是神仙。他说,他是神仙,我是神仙家的小仙女。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到现在。我跟着他学武功,学法术,学炼药,学炼丹。他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是天底下最最聪明,最最厉害的师傅。就算是外公,也只能堪堪的与他打成平手。这些都是师傅后来跟我聊天的时候零零碎碎告诉我的。”
夏疏桐说道师傅的时候,满脸的仰慕与崇拜,双眼里映着满满的星光。
“我每隔十天下山回家,娘总是会在山下的八角亭里等着我。我只要一到山下,就能看到她紫色的纱裙和头上蓝色的飘带。她的手总是很温暖,牵着我的时候总是很温柔。到了家,她也总是给我做一桌好吃的。她很擅长酿酒,一种小孩子都能喝的牛乳味儿的甜酒,我每次都能喝到很撑。”
夏疏桐笑得很温暖,带着对母亲的濡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下山之后再也见不到在亭子里等着的娘了。见不到那一袭紫衣,和那如蝴蝶一般飞舞的蓝色飘带了。我也问过她为什么,她说我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不过,到了家里,我还能吃到娘做的饭,喝到她酿的酒,还能听到她的琴声。娘弹琴可好听了,我有时候觉得练功很辛苦,累得想哭。跟娘说,她就会弹琴给我听。听完了,我就又有力气去继续练功了。她很疼我,她总是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我,她会把她的所有都给我。”
夏疏桐低下了头,使劲儿的摇了摇,深吸了一口气。
“十二岁那年,我记得很清楚,五月二十,是我的生日。师傅早早的就起来催我回家,还给我穿上了新的纱裙,紫色的纱裙上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很漂亮。我很开心,那是他特地跑去京城给我买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衣服。想想,师傅似乎很久没有给我买过衣服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还特地摘了很多兰花,就是长在路边的那种蓝色的蝴蝶花。娘很喜欢这种花,她说只有像这种蝴蝶花一样的生命,才能活的更好。她还特地在家里种植了一大片。我到家的时候,大门是关着的。拍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开,绕到后门才进去的。进屋后,我喊娘,可是她没有回应。我去了前厅,桌上的花瓶里插满了蓝色的蝴蝶花,可是娘不在那里。卧室、书房,也一样,所有的花瓶里都是蝴蝶花,可也都没有她的身影。后来我去了琴房,她特别开心的时候,会去弹上一曲,兴致高了,还会边弹边唱。”
夏疏桐在发抖,抱着自己的双臂,眼中饱含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梅朝凤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温柔的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夏疏桐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琴房也是一样,两个花瓶里是蓝色的蝴蝶花。琴桌上也铺满了蝴蝶花,地上、凳子上,到处都是蝴蝶花。我十二岁了,知道什么是死亡。也见过死人,甚至摸过尸体。娘死了,脸朝着门口,眼睛瞪的很大,嘴角含笑,嘴边是还在流淌着的黑血。”
夏疏桐的身体颤抖的很厉害,忍着悲痛看向梅朝凤,问道“娘收拾好家里的一切,连花瓶里的水和花都是新换的。算好了我到家的时辰,她听见我在喊她,在到处找她。她知道我已经到了琴室,甚至已经看到了我然后才自杀的。我扑上去想救她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你见过这样的娘吗?”
夏疏桐说道最后,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梅朝凤心疼的心都揪成了一团,紧紧的把她抱在怀中,任由她咬着自己的肩头,呜咽着。
樱花树上坐着的唐伯阳和慕容天一,也是紧紧的攥着彼此的手,咬牙忍着心痛。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是这样的一幕,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面对亲娘的这种死法,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挨过来的。也难怪她十年来,一直攥着这件事不放。任谁也无法轻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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