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固基解团长的兵吗?”陆军中校听到152团的编号,眼中闪过钦佩,喃喃道:“死后愿做沙场鬼,生前不作故乡人!你的那位解长官,真是我辈之楷模啊!”
唐刀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谁,川军26师152团的英雄团长,战前泪别老母亲之时留下这样一句名传千古的对联。只是,在四日前的一场战斗里被日军重炮击中,尸骨无存,原来的唐韬也是此战重伤。
“只是,你刚刚不是自称唐刀嘛!为何此证明上所写之名为唐韬?”陆军中校短暂的唏嘘后,双眼微微眯起看向唐刀。
“家父为我起名为韬,是期望我能学成韬略,腹满经纶以报效国家!”唐刀面不改色,声音铿锵有力。“但值此日寇大举入侵,即将国破家亡之际,太平之世的腹满经纶已然全无大用,唐刀自己改名为刀,是期望自己能成我中华一族之刀,卫我之族,杀灭入侵之寇。人可死,刀亦留!”
全场一片寂静,不少人眼中涌出敬意。
半个小时前,这里的所有人已经获知自己所领受的军令,做为战区最后一支军队,驻守淞沪闸北四行仓库。
所有人虽已经知道,自己已然是死定,但内心之内的复杂,或惶恐或热血澎湃亦或惆怅,只有他们自己是最清楚。
而眼前这个将自己改名为‘刀’的年轻军人,在说出理由的那一刻,身上却仿佛有着光。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是26师的兵。
穿着草鞋,背着斗笠,别着烟枪的‘乞丐’川军一路从川贵之地步行至淞沪,人不过三瓜两枣,枪是不如流的老汉阳,甚至还有老毛瑟和鸟铳......
这样的军队,别说有飞机军舰助阵的日军没放在眼里,就是友军自个儿都瞧不上。
但第26师却在大场镇一战中让敌我双方皆刮目相看,鏖战七日夜,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伤亡率放在任何一支部队都已经崩溃,可26师依旧在阵地上,直到援军进入阵地替换他们,600人抬着200伤员走下阵地的背影无比悲怆,甚至令对面的日军都破天荒的没有炮击。
战死人员的遗体不是不能搬运至后方,而是几乎已经没有必要,在战斗最紧急的时刻,战士的遗骸都已经被垒成了工事。
年轻的川军,死前,将子弹射向倭寇,死后,以躯体做墙阻挡射向战友的子弹......
先前陆军中校提到过的152团上校团长解固基更是身先士卒,以一团团长之职守在一线,最终战死沙场。
26师,一战成名。
再无人小看从大山深处走出的‘乞丐’兵,包括御林军们眼前这个不知是何原因落单至此地的川军少尉。
“好!很好!唐刀这个名字不错。我相信你是26师的兵,看在26师的面子上,也不想细究你流落此地的原因。”陆军中校眉头一展。“只是,很抱歉,我和我524团的弟兄们在执行战区司令部的秘密军令,故只能送小兄弟你离开。”
看一眼身边的一个面白无须有些白面书生的陆军上尉:“上官连长,给这小兄弟弄杆枪再给十发子弹。让他离开这儿。”
白面上尉颇有些诧异的看看自己长官。
做为跟随这位中校团副好几年的下属,他可是很了解自己长官的,虽然个性宽厚,却是极为严正的军人,尤其是上了战场后,更是杀伐果断是极为合格的指挥官。
逃兵落到他手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掉头冲向敌阵戴罪立功,要么就地正法。
而眼前的青年,虽然有能证明他身份的晋升令,可逃兵的嫌疑更大,26师的600残兵早在数日前就已经离开去往另一个战场。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过眼前的年轻人,难道就凭他刚刚还算慷慨激昂的几句话?
只是,挂在屋顶马灯摇晃着的昏黄灯光下,陆军中校那张方正的脸晦暗不明,令人难以揣度其真正意图。
在上尉琢磨自家长官的心思之时。
唐刀,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摇头道:“对不起长官,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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