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旱情很重,很多流民都涌进了长安呢,”姜凝顿了顿,看着方潜低垂的头旋儿道:“旱灾异常,恐是有妖异作乱,妖主?”见方潜不接话,又补充:“女魃现世或是肥遗霍乱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还是先说说你的身份吧,姜凝!”方潜抬起脑袋,目光紧紧锁住她,“这样心系天下黎民,你叫我妖主,我都要愧不敢当了,还会在妖笛下离魂,你究竟是谁?或者你是人是妖?”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干旱来的不是时候,朝廷正在调粮征兵,方潜并非察觉不了时局的动荡,只是处在长安小姐们的锦窝玉食中,对这场已经开始动荡朝野的积年罕见的年馑感受的并不真切。
黎民的性命在官家那里赶不上国土扩充带来的利益,这一场旱情首当其冲受害的是位于西北的西岐,据说已是民不聊生。
官家的立场是此时西进用兵,韩赵魏三家的主张则是先赈灾救民,智家的态度决定着朝堂的动向。
江家日前已经停了学,日日涌进长安的饥民在提醒这些把握着权势和钱财的贵族: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而此时,方潜正被山神霹伺催促着做一件大事,“逢乱世、灾祸必有妖异作乱,收服不合规格私自作乱的妖是身为妖主的职责!”小乌鸦翅膀背在身后无不严肃道,它对妖主没有多少拯救天下黎民苍生的心感到痛心疾首。
对其他人的痛苦方潜本没有多少感觉来着,但想到连日来长安街上天桥卖艺的人都少了很多,心里也就跟被拧了一把似的,闷声问:“如何去?”西岐距离长安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她到是也不怕方老爷发现,对于她的身份方家只会选择秘而不宣。
“嗨呀!”霹伺拿一边翅膀捂住脑袋,头上的羽毛都要秃了,它忘了现在的他们的妖主是这么的羸弱,若不是非常时期,它还能再给她时间成长,但是显然对方已经腻烦了等待。
不过,“哦呀!”小乌鸦睁圆自己的小黑豆眼,“糊涂了,怎的把它忘记了?”方潜看过来,电光火石间也猛然想起来。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在普通人看不见的低空,一只粉红色的巨猪浮于上,正倒腾着四条小粗腿使劲儿奔去,它的速度倒也是快但在很多妖眼里便是慢了的。巨猪上腾坐着的正是妖主,还有嫌弃丢人干脆当自己不存在的小乌鸦,和接受度良好甚至左顾右盼新奇不已的姜凝。
姜凝又跟来了,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摆脱家里人的眼线的,又或者她家里人根本就是默许的,在方潜眼里,单纯无害的姜凝远比小乌鸦神秘的多。
“还需多久?”方潜问,空气中鼓噪着热气,扑面而来,吹得她汗如雨下。
小乌鸦沉吟片刻,“约莫一个时辰。”
“啊!”姜凝的语气大失所望,她还没坐够,这可是在帝江的身上,虽然是逊色了许多的帝江,照以前说起来够她显耀好久了。
没亲眼看到,根本无法想象旱情的严重,刚出陇西,干烈的风便卷起漫天粉末状的黄土,坐在巨猪上已是视野极远,可一眼望去全是龟裂结块沟壑极深的土地,沿途竟无一户人家无一只牲畜,到是看见多具陷落的白骨。
头一次方潜被这种惨烈和悲壮震撼到了,久久说不出话,脑子里只一句:她应该要早来的。小乌鸦看出了小妖主此时的心境宽慰道:“娃娃心性,这赤地寸草不生的情况也算是小的。不必如此。”
真正难缠的是女魃,女魃现世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看着干旱的情况,霹伺料定应该是肥遗作乱,如果是肥遗的话事情要好解决的多。
越深入腹地越热,热到已经到了烧灼的地步,帝江蹄子都被蒸的红了,方潜心疼便把它收了,用灵气护体走在大块干裂的地上,每一步都仿佛是走在煎油的锅上。
方潜撩起袖子擦汗转头瞥见,小乌鸦老神在在半空中一只鸟腿叠在另一只鸟腿上,翅膀慢悠悠的挥动着,悠闲的不得了,关键是姜凝也气定神闲没有半点狼狈之态,见她看过来,还伸手送上一只水壶,笑吟吟道:“嗨呀,很热吧,快喝口水解解渴。”
······方潜都要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了,这俩货灵力有多深?她到底有多弱?
“咳咳!”小乌鸦咳嗦两声有心激励,要她勤勉刻苦些,但转眼一想,这一年除却去江家见学,其他时间小妖主也都表现的还不错,并无顽劣之举,以为可能是小妖主确实天资差了些,便开口安慰:“勤方能补拙,不必介怀,日后自当更为用心些才是。”
越到里面越是安静,天空中仅有一方硕大的太阳,刺眼的光耀不可逼视,空气中一丝儿风气儿都没有,热就只是干热,体内运转灵力是唯一不被烤熟的方法,再往前干裂的黄土地都被晒成砂粒。
三人行中只有方潜最弱,妖诀在体内疯狂运转可已经榨不出一微的灵力,脚底已烫出血泡,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起舞,当前只觉得眼皮重于千金,一贯的隐忍使得她咬紧牙关,不能说出口。
辨认方向的事情由小乌鸦指出来,可又走过了一段,她们停住了,已经走入了肥遗盘踞的地盘,肥遗制造幻象,小乌鸦带着她们原路退回几步,姜凝曲腿从不远处的沙粒中扫出一只甲骨,上面刻着复杂的阵脚,甫一拿出来金光闪烁又燃烧变黑。
“迷魂阵呢!”姜凝惊叹出声,末法时候,这种阵法可谓是大手笔了,入了阵会出现迷失方向走不出来。纯灵力支撑,姜凝将燃烧后的甲骨抛给方潜,这上面微薄的灵力对她来说不亚于沙漠中的一滴水。
小乌鸦哼了几声,再继续前进,方潜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她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收服肥遗。
等又破了十多个阵法之后,她们妖主彻底陷入了一种魂升的昏厥之中,方潜仰躺在地顾不得背后烧灼的疼痛,迷蒙的视线中小乌鸦和姜凝脑袋都凑过来,说什么早已听不清了。
“这也太弱了吧,山神,你确定这是这一世的妖主?”姜凝问,木得感情。
小乌鸦深沉又悲怆的点了下鸟脑袋,“自出世便谨守着差不了,只是中间身子骨弱痴傻了一段时间,难道是这个缘故?”
“唉~”姜凝叹了口气,“天谴之劫就要到了,前几世妖力如此强横的妖主都只得如此,落下这步境地,这一世怕也是要折损。”
“你我这些遗留下来的,难道天道竟残忍至此?它难道忘了是······”
“嘘!”霹伺阻止了姜凝说下去,鸟翅膀指了指天,上古时期众神时代已然没落,会不会走向终结天道给不给一丝活路还在人为。
方潜恍惚中又见到了那个人,从模糊到愈来愈清晰,这一次他不在树上化身蛇尾挂着了,而是一幅幅变幻的场景,上一幅那男人披散着头发盘坐在软垫上就着案几翻看书籍,案几的金盏上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柔和的光泽里他如玉般的手指捻着纸页翻动着;下一幅男人拖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倚在一颗桃花树下,一只腿高高的支起,单手抵着下颚也抵在支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酒坛,他仰头将酒送入口中,酒水从他的嘴角溢出划过下颚,凸起的喉结,刀削般的锁骨掩入进衣领。
这种热,身体的热仿佛都有了解释,方潜心道,这个男的两次三番出现在她梦中,她就只能做个旁观者,是自己的梦动都不能动,这还叫人事吗?
刚这样想着,方潜只觉得自己神魂之中被浸入了一丝清凉,画面陡然一转,星光点点,云掩月隐,整个画面沉在一种深的神秘之中,男人背对着她赤脚而立两手背握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根东西,还是那身月锦色的松垮衣袍。
他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嘛?方潜心道,每一次见要么想给他整理规矩要么想给他扒掉······。
男人微侧过头,星光坠在他的眼角,潋滟的红唇勾起一丝轻笑,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方潜立刻屏住呼吸,他招手要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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