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知道轻重。”
目送凌昭日渐清瘦的背影离开,楚玉谷长长叹了一口气。
固泽山西麓的回风岭下,有一道由冰雪消融侵蚀而成的季节性河谷。
每年开春后,山顶的积雪融化,河谷中便布满水洼沼泽,水草丰茂,历来是西犁人极为重要的一处放牧饮水地。镇西军夺取回风岭后,沿河谷安营扎寨,这一带的牧民便被迫向西迁徙。
也有胆大的牧民不肯搬走,藏匿在河谷附近的林地中,早晚溜出来饮马打水,被镇西军巡逻的兵士擒获,一律按照偷窥军机的西犁探子处死。
这一日,巡逻队就擒获了一家老小四五人。宋宥盘查之后,照例命兵士拖出去斩首。
“怎么有孩子?”凌励跑马回来,瞧见被拖行的几人里有个啼哭不止的小女孩,便驻步询问。
“将军有所不知,如今西犁探子越发狡黠了,为佯装普通牧民,专把老人孩子带上迷惑我们。”拖着孩子的兵士解释道:“刚才宋校尉盘审过了,这家人收了西犁龙虎军二十两银子,就是要来探看我们粮草营的位置。”
“求将军饶命,我们也是被逼走投无路才来的,若不答应前来查探,龙虎军就要杀了我们全家。”被绑了双臂的壮年男子,突然挣脱兵士的束缚,一下跪倒在凌励跟前,“龙虎军的银子是我收的,与我爹娘妻女无关,恳求将军行行好,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就活得下来?你不是说龙虎军逼得你们走投无路么?”凌励皱起了眉头,左侧眉梢上的那道疤痕便显得格外狰狞。
男子看得愣了一下,随即垂首道:“西边的木塔克有龙虎军驻守,自然回不去,我让他们往西南走,若是运气好,也许能穿过沙漠找到胭脂洲。”
“胭脂洲是什么地方?”
“这个,小人也说不清”
“殿下,这个我正巧知道。”沈著从营帐中出来,瞥了眼跪在凌励面前的蛮子,接了话道:“前阵子我认识了不少经营脂粉的朋友,说这胭脂洲乃是莫贺沙洲西南边的一处无名绿洲,因盛产胭脂虫闻名,便被唤作了胭脂洲。”
“离此处有多远?”
沈著摇了摇头,“具体里程不清楚。贩运胭脂虫的行商都选择从木塔克过来走回风岭,想必更靠近西犁王庭吧。”
凌励侧首望向西南面,是一望无际的碱石滩。再望前,便是几百里纵深的莫贺沙洲了。他随即转回头,抬步走到那已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女孩前,蹲了下来,“你几岁了?”
小女孩耸肩抽泣望着他,好一阵才怯怯开口:“五岁。”
“叫什么名字?”
“蚕蚕。”
凌励愣了一下,“叫什么?”
“回将军,小女叫小蚕。内人原是南越人,曾在缫丝坊负责养蚕,随口就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那蛮子生怕凌励要伤害小蚕,急忙代为回答。
“我可以放了你们,她得留下。”凌励转头对西犁男子道。
“将军,求求你,我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小蚕的母亲在一旁哀哀求道。
“我也有个女儿,和她一般大正好缺个伴儿。”说罢,凌励站起身来,“商人逐利,宁愿走木塔克交纳高额的过境税,也不走莫贺沙洲,便可知这一路的凶险了。你们是愿意带着她去沙漠冒险,还是让她给我女儿作伴?”
夫妻俩彼此对望一阵,终究点头同意留下小蚕。
“若战事结束了,你们也还活着,亦可来芦城我府上寻她。”说罢,凌励对押解的兵士挥了挥手,“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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