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整晚都在做梦,他梦见自己吃着美味的意大利面,那面条酸中带甜、甜中带鲜、鲜中又有果味咸味,在嘴里弹性十足,他不停的咀嚼着,任由浓浓的汤水从嘴角流出。早上他被自己的牙龈痒醒了,却不肯睁开眼睛,咋吧着嘴回味着不存在的美味,唾液糊了一下巴。
“今天少爷起的晚了。”
“昨晚上睡得迟了。”
侍女们的轻声议论终究还是让罗杰彻底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窄窄的窗户透进来的光已经很亮了。
于是有侍女上前服侍,罗杰注意到是那个清纯的侍女,脸上挂着两个黑黑的眼圈,罗杰想,昨晚唐克雷德醉的不省人事,这丫头定是苦等了一夜。
他又看向侍女胸口,那里的马蹄铁幸运符被摩挲的锃亮。侍女以为罗杰想要回幸运符,忙从头颈上取下递给罗杰,罗杰却不接,他示意侍女戴好,他想,这是我赏你的。
他有些同情的看着侍女,心想,在这个时代,像她这样的下人,最终的归属,可能是一个满脚泥巴,大字不识的农夫,也可能是一个长年不归家的行商,或者是一个退役的老兵,缺胳膊少腿,整日酗酒,通过打老婆展现昔日的勇武。
他想,一个年轻英俊,孔武有力的骑士,可能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心目中最完美的情人,既然总归有第一次,何不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他想,侍我最勤者,我赏他个男人,这种福利后世可没有哦。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地“呵呵”笑个不停,笑声是种传染病,于是整个房间里都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罗杰的兔子耳朵听到院子里马夫赶着马车,载着不停抱怨头疼的马约夫妇驶出吊桥,听到唐克雷德在找人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马蹄铁的姑娘。”
“有,在马厩,那里的姑娘个个带着马蹄铁,还是四个。”
“哈哈哈”,罗杰听到唐克雷德也跟着笑,于是他让奶妈抱他出去走动,好让房间里的侍女们自行活动。路过走廊的时候他看到父亲和博希蒙德一起进了书房,于是他一边指挥奶妈带他去门口晒太阳,一边将小耳朵伸进了书房。
“来杯我珍藏的红茶醒醒酒。”父亲邀请博希蒙德,“马克贤侄,昨天是你拔了我的牙吗?我早上醒来发现少了颗牙,怎么也找不到。”
“哈哈,是你自作自受,你老了,不该喝这么多。”
“你又比我好多少,听仆人说,你也吐的稀里哗啦的。”
“比你好点,听说阿德莱德还行,没想到最后还是她赢了。”
两个男人尴尬的静默了会,然后转移了话题。
“阿马尔菲起草了部海洋法典,”罗杰伯爵说,“总共拥有 66个章节,规定了海上交通、商业与海员的权利和义务。”
“这是给谁定的规矩?”博希蒙德问道。
“所有在海上航行的船,”罗杰伯爵说,“包括我们的。”
“你下的令?”博希蒙德问,“还是博尔萨要求的?”
“都不是,他们自己定的。”
“见鬼,他们疯了吗?自从1073年,我父亲罗伯特·吉斯卡尔占领了这个城市,他们就是卡拉布里亚的一部分,虽然我父亲给了他们很高的自治权,但是谁给他们权利越过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公爵,制定这么一部法典?”博希蒙德诧异的问。
罗杰伯爵平心静气的说:“或许这些年的自治,让他们忘了我们的统治,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共和国时代。”
“这是谋逆,”博希蒙德气愤的说,“这是造反!”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打算怎么办?罗杰,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管理卡拉布里亚。”
“臣服,”罗杰伯爵说,“或者毁灭!”
“这可不容易,”博希蒙德说,“让我提醒你一下,阿马尔菲是整个意大利地区最繁华、富贵与辉煌的城市。它拥有横跨整个地中海的贸易路线,它拥有大量的财富……”
“但它只是一个小城邦,阿马尔菲没有足够的陆上军事力量来抵抗我们。”罗杰伯爵打断道。
“我们,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封地在阿普利亚的塔兰托,一个小小的岛。”博希蒙德赌气地说。
“还有岛周围大片的土地,整个南意大利最肥沃的土地,以及你这些年陆陆续续从你弟弟手里侵占来的土地,需要我一一为你说明吗?”罗杰伯爵不客气地说。
“那又怎么样?公爵之位本该属于我。”
“够了,博希蒙德,你还要斗到什么时候?斗到你父亲打下的地盘一个一个的独立吗?”罗杰伯爵厉声喝到,“你知道整个南意大利有多少诺曼人?”
罗杰伯爵语声急促,继续说道:“阿拉伯人两百年前就来了,伦巴第人更早,不用说土生土长在这里的罗马人和希腊人。而我们诺曼人呢?从你大伯伯‘铁臂’威廉1035年第一次踏上这里的土地,才仅仅61年。我们看似征服了这里,其实呢,我们如同坐在埃特纳火山口上,随时会被推翻。”
罗杰伯爵放缓了语气道:“当年我和你的父亲,我的亲哥哥罗伯特·吉斯卡尔也曾经为了土地兵戎相见。当时我向朱迪思求婚,她落魄的父亲也同意了这桩婚事。然而,我没有任何土地能作为彩礼赠予朱迪思。我正式向吉斯卡尔提出了领土要求,并告知兄长,如果40天内不给出答复,我将诉诸武力。而他的答复是,召集军队向我进军。吉斯卡尔把我困在一个小镇中,但他要求进镇时,当地居民支持我,当着吉斯卡尔的面将城门关闭。他潜入镇里,与他的拥趸会面,但是被人认出,几乎当场丧命,最后被带到我面前,我并没有借机发泄心中不满,我们兄弟二人需要彼此,我们当众拥抱,号啕大哭,我们许诺再也不会让兄弟之间产生敌意。之后我们兄弟二人再也没有争吵过。我帮助他打下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他帮我打下西西里,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博希蒙德,你记住,我们诺曼人必须团结起来,团结起来的奥特维尔家族才是不可战胜的。”
罗杰伯爵缓了口气,说道:“教皇乌尔班发出了喻令,你看看吧,再斗下去可讨不了好。”
罗杰听到父亲哗啦哗啦地翻着书信。
“找到了,花体拉丁文写的,我给你叫个翻译,”罗杰伯爵开门探头喊到,“尊敬的穆帖仪学士,请您上来一趟。”
博希蒙德:“不用翻译,叔叔,我会拉丁文。”
一串小鼓点般急促的脚步声一路跑到了伯爵书房门口:“大人,穆帖仪尊您吩咐。”
“滚下去,撒拉森佬。”罗杰伯爵大吼,然后温情的说,“马克贤侄,和你弟弟和好吧,只要你同意放弃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公爵的宣称,博尔萨同意你保有你侵占的土地。”
短暂的沉默后,博希蒙德颓废的说:“你说的对,叔叔,我也厌倦了这样的争夺,让这一切都过去吧,我同意放弃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公爵的宣称。”
“谢谢你,马克,谢谢你应我的召唤而来,谢谢你听从我的劝说,也谢谢你为奥特维尔家族所做的一切。”罗杰伯爵满意了,于是两人聊起了家常,话语中满是亲情。
博希蒙德走了,在书房密谈的第二天,他身穿罗杰伯爵送的崭新的锁子甲和罩袍,身披罗杰伯爵亲手为他系上的红披风,鲜衣怒马,威风凛凛。走的时候他向罗杰伯爵承诺:“我将带领我所有的扈从,召集我所有的军队,去阿马尔菲,让世人看到我们奥特维尔家族的团结一心。”
罗杰由清纯侍女抱着,在吊门口送行,侍女的目光紧盯着唐克雷德,罗杰注意到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坠着一个小巧的马蹄铁。博希蒙德二人骑着战马,慢慢走过吊桥,走进墨西拿的街道,在一个转弯后,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罗杰心中突有所感,他想,他来的时候风尘仆仆,如同一只狮子,走的时候衣甲鲜明,如同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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