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走了两刻钟,穆厌喜渐渐觉着丹田处那股吸纳着的灵气开始不受乾坤炉的牵引,隐隐变成了细细小小的虫子,并作一排正在她的各处经脉翻山越岭地攀爬,前所未有的疼感袭来以至于脑袋昏沉,脚步虚浮、光洁的额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穆厌喜皱了皱眉,咬紧牙关,尽管手已经开始使不上劲儿了,但仍然抓紧了“穆瑞宸”递来的布条,她晕过去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她这个炼气大圆满的都不能抵挡,这个小子估计有得苦头吃了。恍惚间又听得,是谁轻叹了一句:就暂且便宜你这小丫头罢。再就是一阵更加剧烈的疼感将她拉入了冗长的黑暗里,左右挣脱不开,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晨光熹微,空气中还留有昨夜细雨后尘土翻新的泥味,雨势虽收,但整个月季庭还是如罩了一层幕布,在漫天的雾气中朦胧着。
此时早过了寅时,一到五号房的房门都紧闭着,侍者和女侍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床上昏迷不醒的自家主子。他们是在丑时后鸡鸣时才惊觉失了自家主子的联系。并非是他们对乐宗太过信任又或无的放矢,如若各宗门如表面上那么一团和气,来修文也不会带着完全即修法术又练内力的侍者。甚至一进门时,教习夫子还测了小萝卜头身边侍者的实力就是为了防止此刻发生的事情出现,结果,可想而知,侍者们又怎么会违了自家主子的令,阻拦主子们旺盛的好奇心呢。
隔天,整个弘乐书院都知道了牡丹庭和月季庭的子弟不尊礼法,不守宵禁擅闯灵幽阁被乐宗长老出手收拾了的事迹。各庭的教习夫子早见怪不怪,每三年同样的事情都要上演,可以说他们已经麻木了。为避免这些好事的子弟因擅闯灵幽阁受伤还专门嘱咐各宗送人来时挑选内外兼修的侍者伴读。只是今年没想到惊动了那位亲自出手,就不知道昨日那群小萝卜头到底闯了什么祸了。
乐宗议事厅。
五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围坐在一起,一旁的小几上点了香,冒着气儿的茶水兀自摆着,未有一人执杯饮盏,远处站着一排侍者,各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不敢出。
几位长老从辰时就坐在这儿了,到现在也无一人开口。只捏着衣摆的手不时收了收,个个焦眉苦脸,实在于这一身仙风道骨的打扮格外不符。
在小几上的香灰又一次被穿堂风吹散时,一身着白色道袍的老者步了进来,近看和坐着的几位有着相似的五官和身型,只这一位的眼神稍凌厉了些,看着气势非凡,不怒自威。
另五个老者见到来人,齐刷刷站了起来,躬身道:“大长老。”
大长老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径直朝正中央空着的位置走去,撩了衣摆落座。抬眼看了看那排立着的侍者,侍者们会意立即退了下去。整个议事厅就余六人。
大长老不准备绕圈子,看了看众人,扬声道:“灵幽泉的镇灵珠被盗一事,不得声张。”
“这……”坐了几个时辰的五人不禁面露难色。
“送那群子弟出阵时,我已仔细查过,并未有发现异常者。也无一人破了压制灵力的封禁。”大长老将查验结果如实以告。
“那到底是谁?”五人中的一人忍不住发问。
大长老摇摇头,他确实不知。也确实没有查验出昨日闯入阵中的几个子弟有何异样。
“听闻前段时间,有魔宗的人在丹宗出现,会不会是魔宗?”又一人将心中疑虑提出。
众人听到魔宗时,都齐刷刷地看向大长老。见大长老还是摇头,就都缄了口。
说起来,自家灵幽泉的镇灵珠被盗,虽伤不了根本,但着实是非常打脸的一件事,奈何你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也不能向其他宗告知此事,只因镇灵珠的存在见不了光。
乐宗的人不太尚武,但占着下界灵气最盛的泉眼,这封禁它灵气的镇灵珠本就只能藏着掖着,奈何他们宗主这个要面子的,开放了自己书院不说,连着灵幽阁也一起给开放了。镇灵珠丢了大不了耗费财力物力再铸一颗,若是让其他宗门世家知道了此事,怕会引来不小的风波。
“休再提起此事,各宗子弟武斗时,观看一二,再行定夺。”大长老一锤定音,这件事,就此打住。
若乐宗在其他宗门内安插得有眼线,一定就会知道,丢了东西的不止乐宗一家,除了佛宗和丹宗毫无动静,药宗、武宗甚至他们管辖内稍有家底的旁系,也相继丢了如同乐宗的镇灵珠这般重要但见不得光的宝贝,各家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自认倒霉。
直至午时,月季庭的雾气才堪堪散去。
最先醒来的穆厌喜睁开眼睛,试着调转丹田内的灵气,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的试探挡了回去,没觉出疼的人,心念一动,进了自己的心湖。
窝在心湖里的狻猊看着突然出现的小人儿,掀了掀眼皮,又继续寐着。自从小娃进了这乐宗,它就非常嗜睡,若不是它非常清楚自己的修炼一道,都以为跟小麻雀一样靠沉睡来突破了。反正乾坤炉不断吸纳的灵气也在滋养它,索性闭目养神。自昨日那股强劲的灵气钻入小娃的丹田,它就干脆呆在那珠子旁,想来是小娃得了什么奇遇,弄来这么大一颗灌满灵气的珠子。
穆厌喜见狻猊一副惫懒的模样,也不出言打扰,走到悬着的乾坤炉旁,一颗氲在雾气里的珠子与乾坤炉并排悬着,正不断地向乾坤炉输送着灵气。
穆厌喜:“……”这是什么东西?惊惑下陡然出了心湖。
一旁的十一见自家小姐醒转,转身将小几上温着的水倒了一杯递过去,穆厌喜接过水大口灌下,脑袋似乎清明了些许。
她晕过去之前,只记得浑身疼痛,丹田处更甚,难道是因为那颗珠子?那颗珠子怎么进到她丹田的。
“小姐,您还好吧。”十一没见过穆厌喜发呆的样子,忧心不已。在失了联系的第一时间她就出去寻自家小姐了,结果她刚出门就发现所有出去的人,都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月季庭的院内。各家侍者领了各家的主子回屋,没一句废话。很明显,这是被发现了被收拾了。
索性是满院子的人一起丢的人,丢脸的人多了,也就不丢人了。十一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看着自家小姐那张正懵着的小脸,没敢说。
“其他人呢?”穆厌喜想起来走散的小萝卜头们。
“在自己房里。”十一如实以答,接过小姐递过来的杯子,放回原处,又恢复了之前守着人的姿势。
真是多一个字也不会说,穆厌喜看了看十一,明明好好的一个青春美少女怎么有股子陈年老头子的感觉,太没朝气了!
要不怎么说这人就是作呢,半夏在身边的时候嫌人太吵,十一在身边的时候嫌人太静。
穆厌喜大概是觉着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便掀了搭在身上的毯子准备去串门,看看小萝卜头们。还未出卧室的门,便被十一叫住了。
“小姐,您还未醒时,教习来过了,罚禁闭半月。门上被下了禁令。”
“……”
“破不开,我试过了。”
“……”
“书桌上的‘五宗要义’‘戒律册’抄…...”十一停顿了下,她觉得这个惩罚不算重,只罚了禁闭和抄书。就是这一百遍她觉得有点拗口。看着蔫了的小姐,还是决定等她缓缓再说。
“抄什么?”
然而小姐并没有缓缓的打算。
“抄一百遍……”
说出来果然就不拗口了。
“……”
穆厌喜看了看书桌上厚厚的两本,右手已经开始翻泛酸、乏力……
其他房里的小萝卜头陆续醒转,侍者们将教习夫子带来的惩罚一一交代,也许是配合穆厌喜内心的咆哮,一个响彻云霄的喊声在整个月季庭的上方回荡。“不公平!“
是穆瑞宸,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老实在自己房里呆着,怎么就要一起挨罚了!
大概除了他,其他小萝卜头都安静地接受了这不算严重的惩罚,谁让自己小觑了人家的禁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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