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和解是不可能的。韩铭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心存侥幸罢了。
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最为严重的在后面呢。
上面的态度,通常是风向标,决定了下级做事的方法。上官对你韩家不喜,下面管着你的官吏为了拍马屁,更是会变本加厉。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无论在什么样的社会形态下,最难打交道的,永远是那些刚摸到权力边缘的人。
现在两位大人就给了韩铭一棍子,别想美事了,有惹事的本事,就得有面对报复的心态。
你不是能吗?
在他低头思考的时候,一群书生来到了城门之前,像是在给某人送行。见到两位大官在此,连忙过来问安。
两位大人对着这些读书人,脸色就好多了,平易近人,就和长辈一样,让人倍感亲切。不经意间,就说起了韩铭的事,也只当是笑谈。
“韩兄,不该啊,我等文人,理应知晓国法森严,岂可擅自更改。兄既是解元,当为吾之表也,何故如此?”一名青衣书生,在为知府大人鸣不平。
有几人也跟着说话,内容都是让他赶紧回家,知府大人定会秉公办理的。
韩铭不想知道他们的用意,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拍马屁,还是真这么认为。他在想一个威慑的办法,至少在短期内,不能让对方肆无忌惮。
见他一直不言,这些人略感无趣,就要离去。
知府大人心情不错,决定与众人同乐,开口请他们吃饭,顺便还拉上了巡抚大人。书生自是喜出望外,巡抚也点头同意,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城内走去。
这时,韩铭抬起头,对着巡抚的背影说了一句:“大人,您可知,似我这等出身之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众人转身,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铭没有等巡抚开口,自顾自的说道:“不是功名、不是利禄,而是命啊!大人,倘若我韩家生计被毁,您知道我会干什么吗?”
巡抚被他逗乐了,“韩解元是在胁迫本官吗?”
韩铭认真地点头,“我惊惧入脑,本就是废人,所倚仗的也就是家中田地了。要是连这个都没有了,做点什么事,大人应当理解的。”
知府不屑地说道:“你还敢造反不成,哪怕你说破天,也挑不出本官的错处。”
“造反是蠢人才做的事,就算上达天听,最后也只能身首异处。”韩铭的声音很平静,“我也不是来讲理的,只是想告诉二位大人一声,我不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可能与你们了解的读书人不同。”
“一旦我没活路了,就会卖儿卖女,哪怕家破人亡,也会留得自己的性命。我会留下祖训,只要我韩氏三百八十四口,有一人活于世上,他就必须肩负起复仇的大业。”
“我会告诉他,不用急,先娶妻生子。子又可以生孙,等人多了,才去做事。哪怕这个时候仇人都不在了,也不打紧,他们是有后人的。只要与仇人相关的活物没有绝灭,这件事就不算完!”
巡抚二人相视一笑,只当他是无能狂怒,这等威胁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韩铭见他们不以为意,淡淡的说着,“大人觉得这是异想天开,那我就说下具体的做法吧,先说文雅一些的。大人家中想必也是有仆人的,这些仆人是否都是品德高尚之人呢?我能否依靠银钱,塞一个杂役到你们府中?”
“只要能进府就可以,无论干什么都行。药毒本同源,隐忍几年之杂役,接触水井应该不难吧?根本不用投毒,只凭处理过的几种药性相冲的药材,轻而易举就能杀光你们一府之人。官府调查,也只会是悬案。”
“再者,大人身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保护,总会独自去赴宴、应酬。您猜,自己喝的酒里面,有没有毒呢?或是走在大街上,天降责罚,落下巨石,您大概也是会白死的。以命换命,我等贱民还是赚了。”
与虚言恫吓比起来,这番话的画面感十足,可操作性极强。
“大胆,你竟敢当面威胁朝廷大员!”知府后背发凉,府邸越大,这漏洞就越多。
韩铭没有理会,“上面那些,我只会让族人去做。大人知道,若我侥幸不死,会干什么吗?”
“我会去大人的故乡,看看是何风水宝地,能养出大人这般人物。说不得,肯定是要见识一下大人先祖的,就不知大人家的祖坟是否好找。可能我一不开心,还会掘墓盗尸,让大人的先祖出来晒晒太阳。”
“若是我还不爽,就会花重金求教各路大夫,何为疫症之源!之后,只等瘟疫爆发,十室九空之时,再将前因后果道出,帮大人扬名。当然,大人也可以现在就给我定罪。”
“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我会一一记下,编造成册,名为‘仇人录’。就算你们家里还剩只鸡,你们的名字都不会被划掉,直到全部死光,这仇才算完!”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身上的气势全开,仿佛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你,你你,简直是丧尽天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韩铭疯狂大笑,“吾在此立誓:若有族人因此身亡,则掘尔等祖坟、曝其尸、戕其骨,引恶犬舔食;有十人,则不惜代价,让尔等家中鸡犬不留,以头颅筑观。非族诛,誓不灭,尔等静观!”
好狠!
去而复返的总督,恰好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这小子疯了吧,这么大的杀气?”
立完誓言,韩铭拉着惊惧不已的叔公他们上车,扬长而去。
马车留下歪歪扭扭的车辙,还有随风而来的话语,“入此局,非吾本意。汝等,可恶之,亦能轻之。然,戊寅科豫章之解元,某韩慎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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