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楚王裴远晨对新任令尹陆缱颇为倚重,国家大事小情皆询问其意见再做决断,两人关系那叫一个如胶似漆,便是与裴远曦这个亲哥哥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按理说在这个情况下没人会当着裴远晨的面找陆缱的麻烦才是,可是朝堂上文武百官几百号人难免有一个两个脑子不好的,比如现在。
今日在大朝会上裴远晨突然发难直指罗氏拥护假庆云君篡位一事,还没说几句话,就有寺人来报赵家长老求见,裴远晨手一挥颇不耐烦的让人宣他上殿。在满朝文武或幸灾乐祸或担忧的目光中赵家长老由门人搀扶着颤颤巍巍上了朝,一进殿便跪倒在地哭的涕泪纵横。
得,演员终于到齐了。
站在队伍前端的陆缱心中暗自吐槽一句,面上却不漏声色。
“赵卿”裴远晨睨了赵白硅一眼道:“听闻你这几日身体不适,已好多日不参与政事,今日上朝身体可好了些?”
那态度不冷不热,不亲不疏,似乎不是在问身体,而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毫无感情色彩。
“谢王上关心,臣实在愧不敢当啊”赵白硅附身于地,额头磕在鎏金的地面上发出碰的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陆缱听着都觉得疼。
这么大的声音,估计不磕出血最少也是一个青吧?
“赵卿是国之栋梁,倒是如何不敢当了?”裴远晨问。
“王上啊”赵白硅老泪纵横道:“那罗氏密谋之事臣也是知晓的,臣本欲带人协助王上但奈何不知为何误食了毒蘑菇,只得匆匆让人给景云君报了信,实在有负王上啊。”
“这件事?”裴远晨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啪的一声摔在赵白硅面前道:“孤若是没有记错,赵大人昨日不是上过折子请过罪了吗?今日早朝又提一遍,不知是真的来请罪还是……有什么其他意图?”
最后七个字裴远晨说的很慢很慢,像是咚咚咚的战鼓声一下一下擂在心间,让人不由心生畏惧。
“臣不敢”赵白硅俯首磕下,浑身上下微微颤抖,竟是跪也有些跪不住,诚惶诚恐道:“折上所言句句是老臣肺腑之言,绝无半分他意,还请大君明察”
“肺腑之言?”裴远晨眯了眯眼睛道:“好一个肺腑之言,那日城楼上一共八百副弓箭均是走私而来,孤若是没记错的话,负责监管进出城货物的可是你儿子赵严?”
“臣教子无方,求大君责罚。”一听这话,赵白硅忙道:“臣以性命担保,犬子与此事毫无干系,出现此纰漏实在是每日货物运输量巨大,犬子年轻经验不足,这才着了他们的道啊。”
“赵大人此言差矣”裴远晨还未说话,与赵家一直不和的郑家族长撇了眼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赵白硅,拢了拢花白的胡子昂首阔步走到地中央朗声道:“臣有一轶事要报与王上,是还请王上恩准。”
裴远晨道了一声准奏。
赵家族长没吭声,却用余光看了他一样,其中带了不少意义不明的东西。
“禀王上”郑文装作没看见一般虽然语气还算恭敬,可神色却愈加得意道“这赵五公子三个月前刚纳了一房小妾名诗怡,可是这次叛乱首领罗平的外甥女。”
“而且啊”郑文挑了挑眉笑道:“据说这诗怡姑娘可是自幼教导在这罗府之中据说是谁的外甥女,也不知道这姑娘有何魔力,竟然迷的这五公子自此连花楼都不去了。”
若是在郢都花楼评一个风流公子榜,这赵五公子估计能挤进前五。别的不说,就是他那一个月少说有二十八天在外面浪的作风就让人望尘莫及,更别提他那些能养活几百个话本先生的风流韵事了。
能把这么一个纵横情场多年的花花公子哥收服到如此,陆缱只觉得这姑娘当真有两把刷子。
“哦?竟有此事?”裴远晨睨了赵白硅一眼道:“赵卿,此事你要如何解释?”
“禀王上,”赵白硅以头抢地哭道:“我儿确实纳一与罗家有些渊源的女子,然这女子早年丧母,一直由父亲带大,并未与罗府之人见过几次面,更何谈精心调教?冤枉啊王上”
“是不是冤枉你,把那姑娘抓来审一审不就知道了”郑族长冷哼。
“王上,王上,老臣冤枉啊”赵白硅往前膝行了几步伏在白玉台阶上嚎啕大哭道:“那姑娘身娇体弱,前些日误食毒蘑菇,已是丧了命啊。”
得,先挖出来赵罗两家有姻亲不算,这把唯一的证人又死了,赵家这口锅背的可真严实,薅都不好往下薅。
陆·八百弓箭进城始作俑者·缱如是道。
此事出乎意料,陆缱望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裴远晨,又扫了眼两股战战的赵白硅也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出场这剧情不一定要怎么发展了,理了理衣袖抬手行礼道:
“大君息怒,赵罗两家虽有姻亲,但未必与此事有关。
何况赵公子初入官场加之经历较少很多事还不熟悉,若仅仅凭一个小妾断定赵五公子与此事有关未免有失公允,以臣所见,不如先将其暂时禁于禁中,待我等查清楚再做定夺,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与一心盲干的罗平不同,这赵白硅向来精明,这该和稀泥的时候绝对和稀泥,该明哲保身的时候绝对不出头的水平连陆缱都心生佩服,都知道罗平拥护庆云君一事不靠谱又怎么可能让自家儿子参与进来?你看,为了自保就连儿子都爱妾不都说杀就杀了吗?
何况这八百盔甲武器本来就是陆缱他们几个为了名正言顺铲除一部分旧贵族故意放水放进去的,当真和赵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裴远晨提出这事也不过是打算借这个由头治赵家一个监管不力,玩忽职守的罪名再趁机往里塞点自己人罢了。
那赵郑两家交恶已久,郑老爷子与哪里能放的过这么好的一个扳倒对手的机会,见陆缱言语中似乎有包庇之意一时也昏了头一拱手道:“王上容老臣一言,这赵家曾有意将嫡出小姐嫁与与陆君,虽最终未能结亲可也算沾了因果,况那小姐美貌才情难得,为保公正起见,臣以为此事还是避嫌为好。”
言下之意,这赵家手段了得,赵小姐和陆君怕是没那么干净,说不定是旧情难忘色令智昏啊!
这暗箭伤人的语言表达能力……
陆缱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庆幸一番还好裴远晨知道自己是女子,又跪下诚惶诚恐道:
“王上,臣与那赵家小姐确实曾见过一面,且臣向来肆意,配不得那等大家闺秀,只愿一心辅佐我王绝无他心,还请王上明鉴。”
说罢,往地上一磕不言语了。
“先生”
年轻的帝王扶起她,又顺手替她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土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孤心中自然有数,孤也从未怀疑过你。既是我楚的令尹,此事自然还是交由你来负责最为合适”
裴远晨说着,眼光有意无意扫视全场一圈,见百官各个低头不语,又将目光落在郑族长身上道:“孤知诸位大人对新政有颇多意见,然这是孤的决定,先生不过是遵照孤的意思行事,诸位若有什么不满不如直接来告诉孤,还是不要叨扰先生的好。”
这是在提醒这帮人他在给我撑腰,没事不要找我麻烦呢。
陆缱心头一暖。
“臣绝无此意”
本只是想在审讯中给赵家找点麻烦的郑族长就是再傻也听明白了,楚王这明摆着是把陆缱和新政捆绑在一起,可说是十足的信任,这才知道自己一时口不择言惹了多大的祸,不禁吓得汗透衣衫忙磕头道:“王上恕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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