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的比试持续三日,叶宁画又是第一日登的台,故而比试完之后,倒余出几日空闲来。
不巧谭少爷偏是最后一日。眼见着叶宁画得胜归来后,便朝她吩咐了一声:“药膏需三日才会好。明天我练练手,你自己出去玩儿好了。”
自、己、出、去、玩。
叶宁画严重怀疑她在这人眼中就是个跟屁虫一样的智障儿童。
“我听闻随着鸿光大会,遥州城内还有其他活动,譬如庙会。”这下谭倾干脆为叶宁画指明了路,“你要是不知去哪儿,能去庙会看看,也是极好的。”
“庙会”两个字,对于叶宁画而言,是有些久远的回忆了。
北境也有庙会。镇北城外不远,便有个称作旗清府的小镇。塞外的庙会,大都是交换些丝绸、牛羊一类的,到了晚上,还会点篝火。旗清府的葡萄酒很香很烈,放到中原,更是价值千金的佳酿。
但旗清府毕竟只是北境一隅,不算富庶,庙会也不会繁华到哪儿去。
遥州的庙会,她倒是第一次见。
单是迈出暮府的一刹,她就被震慑住了。
十里长街,人群熙攘,夹侧皆是衔接成串的大红灯笼。冬日天朗气清,寒风微浮,那大红灯笼便跟着微微摇摆,为整条街都添了几分灵动。
两侧商贩络绎不绝,行人三五成群,一眼望不到尽头。更有些许商铺,自二层窗边悬挂下大红布条,直直牵到一层,布条上正印着黑体毛笔的对联。
童稚咿呀唤着,手执风车,一跑便旋出绚丽的颜色。有相依相随的鸳鸯眷侣,素手相挽,一同拣选着胭脂,抑或雕花银簪,不知在说什么甜言蜜语。
遥州这一条街,像是把天下形形色色之人都汇聚在一处,观尽人间百态,亦可品尽人间酸甜苦辣。
叶宁画的心情不由自主好了起来。
她也难得放下那飘然乎众人的形象,索性没入人群,任凭这潮流推着自己缓缓前行。碰见路边的商贩,还格外留意看了看。
不经意之间,瞥见了一个支棱着阴阳太极图的小铺子。
她的目光在那铺上停留许久。
还是朝算命先生走了过去。
算命先生看起来年纪不小,留着山羊胡,鬓发都花白了,脸上沟壑纵横,双眼小得和缝儿一般。
碰上庙会这种事儿,来求签的人恐怕比平日多了不少。叶宁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竟还真随着众人,在一旁等了等。
轮到她时,那老先生睁了睁眼,“老朽此处的签,能求一年之内的运势。姑娘想算什么?”
叶宁画望向了签筒。
若放在平日里,她定是会求些靠谱的,譬如求镇北气运,求眼前的战争成败,求十三营的命途与发展。
不是没求过——但起先她还能藏住身份,后来不知是哪个家伙泄了密,愣是叫人认出了她。这下可好,谁还敢说十三统领半点不是?之后她随便抓个签,不是上签也能被说得万事大吉,神仙都没她运气好。
......结果镇北还不是没了。
如今她坐在对面,难得犹豫许久,才开口道:“可否求一下......姻缘?”
身后人声喧闹,这句话很快便被吞没,她却总觉得被其他人听见了一般,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她对于“姻缘”,当真在意吗?
不在意,自然不会求。可若是在意,为何要几次三番的回避,不肯好好看一看自己的想法?
......她大概是怕了。
多年之前,她也曾试着敛起性子,难得挤出点平和与温柔,却全都给了一个人。
他是孤儿,没有亲人。她在谢音身死之后,也算是失去了亲人。这数年来的每个上元和中秋,没有一个属于他们。
但他们的上元和中秋,却总是属于彼此。
他们两个总会默契地登上瞭望台,一边替守将留意情况,一边天南地北闲谈。熟悉了之后,还会带上些宵夜,抑或翻出些塞外不常见的丝竹管弦,面对银沙瀚海和鸣几曲。
彼时月明星繁,平沙茫茫,抬头望去,能看见轻纱般的青云与流月。月光洒落在这一隅,映着两束城火,带来丝丝暖意。四野一片沉寂,远处却亮起点点灯火,那是众将们在休憩和庆贺。
叶宁画没有可庆贺的。她给众将都放了假,自己却默无声息担起了他们所有的活儿。
段引没有可庆贺的。他和众将不熟。他来陪着她。
段引会吹笛子。有次他怕叶宁画无聊,特意带了柄竹笛,吹了首曲子。
叶宁画听着听着就跟着哼了起来。
“是叫《战千方》吗?”她笑道,“这首曲子我听过,只不过是用琴弹得,很有气势。笛子吹奏的倒是第一次听。”
可她没想到,到了第二次登上瞭望台时,段引却直接带来了一柄琴。
琴身用琉璃所做,雕琢百鸟朝凤纹案,琴弦光洁,声音纯澈,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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