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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魅缠身

清谈盛会落幕后,珊瑚树上又少了几颗红宝石,石崇想去玉石铺里取几颗重新挂上,却被店中掌柜告知,玉石铺昨天夜里,所有玉石均被一个叫白银公子的小郎君以原价买走。

石崇一时半会儿无法找到替补货源,又寻不到白银公子,不想就此认栽。于是便去官府报案,诬陷白银公子盗窃玉石铺。

案件依旧是夏侯瑾受理,夏侯瑾询问店铺周边的商贩,有的没留意,有的看见了店铺掌柜笑着哈腰恭送白银公子,不像是被打劫的样子。夏侯瑾于是抓了店铺掌柜,那店铺掌柜有恃无恐,以为夏侯瑾不会对他用刑,一口咬定店里乃是遭人抢劫。夏侯瑾对他严刑拷打,那掌柜的叫苦连天,仍不敢说真话。

“夏侯郎,只怕这厮怕的不是你,而是石大官人。当年石大官人劝酒斩美人,破了多少人的胆,夏侯郎可知?”

“有所耳闻,不曾亲眼得见。”

“若夏侯郎得见,只怕也没胆量高坐朝堂,大兴刑法了。记得当时有位琅琊王氏后生,才华横溢,玉树临风,不曾饮酒,因惧怕石郎斩美人,不敢拒酒,喝了个烂醉如泥,吐了个天翻地覆,满堂恶臭,石郎淡然自若,只朝管事使了个眼神,便有下人进屋收拾,其中有一仆人因手上沾了血,惹石郎大怒,被罚乱棍打死。绿珠垂泪言欢,石郎只顾安抚宾客,都说石郎财多心狠,仆人惧怕他,情有可原。”

“依孙郎主所言,如何破解?”夏侯郎问。

“此事,孙某自有办法。”

早前孙秀听闻石大官人惹了官司,特意去找赵王添油加醋,将前不久未破的玉石盗窃案拿来渲染,搞得跟未解之谜似地,好让亲近他的人混个钦差头衔,推上一把。听闻案件无进展,又寻主审出谋划策。

两日后,掌柜果然同意招认,说:

“是石大官人吩咐的,小的亦不想冤枉无辜,实在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了。小的若不照做,家中老小性命不保啊,还请大人明查——”

——

夏侯瑾前往石府查案,追问石郎诬陷白银公子的缘由。石大官人巧言辩解,却道丢失的不是店铺里的玉石,而是珊瑚树上的宝石。

夏侯瑾将金谷园中下人聚集到一起,挨个审问,并将神色有异的下人严刑拷打。

那下人才肯开口,说道:

“石大官人酒醉之余,将珊瑚树上的玉石赠予了潘大官人,不曾有人偷窃。”

下人言罢,一头撞死奇石上,死前向着石郎哀求全尸,实在是受不住酷刑,才背叛主家。

夏侯郎心中不忍,哀伤不过盱眙,继续探查。夏侯瑾去找潘岳,潘岳却一口咬定自己从未拿过珊瑚树上的玉石。夏侯瑾搜遍潘家,也未见玉石踪影。

翌日,夏侯瑾去金谷园中,却看见了那位说出真相的下人的尸首。而石郎咒骂已死奴仆,道其被人收买,刻意构陷于他。

“夏侯郎君,这毕竟是石某府上的下人,总得有个交代吧。”

石崇责怪夏侯瑾办案不利,被有心人利用尚不自知。石崇又搬出下人家里人来说事,逼着夏侯瑾给个交代,要那一家五口如何度日?

夏侯瑾观察下人尸首,身上还多了几条死后才添上的鞭痕,不禁冷笑道:

“下官曾听过指鹿为马的故事,总觉得滑稽不实,今日亲身经历才知确有其事啊——”

“人是你逼死的,他虽对石某不义,却也伺候石某多年,这点公道,石某理应为他争取。众目所见,夏侯郎还想辩解不成?”

“清者自清,下官何需辩解?”

夏侯瑾拂袖而去,却在离园的路上碰上了绿珠,得知绿珠给了死者家人一笔银两,并叮嘱那家人好生安葬死者,尽快搬离伤心地。

夏侯瑾认为绿珠肯定知道真相,奈何绿珠却说: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真相或许早就不重要了。那位白银公子妾身倒是见过,面目和善,不像是偷盗之徒,还望夏侯郎君莫要为难于他,就当石郎醉酒不知所云,一场乌龙罢了。”

夏侯郎见绿珠通透,便问:

“夫人深受石大官人宠爱,却不能以道义相劝,这又是为何?”

绿珠苦涩一笑,道:

“自古只有红颜祸水,哪有红颜福水之说?妾身能受宠至今,皆是因为,妾身不像石郎的原配那样,时时规劝他,不顺从他的心。妾身乃水中飘萍,身不由己,只能勉强做到不去祸害他人,望夏侯郎见谅。”

考虑到绿珠的身世,夏侯瑾不再勉强,径直离去。

孙秀打算参夏侯郎一本,被赵王劝阻,赵王道:

“杀石郎,不应急于一时,来日方长。裴、张二郎在贾后跟前参你我挑事生非,祸乱朝堂,此时不可张扬,怕会动摇贾后,罢免你我,得不偿失。”

孙秀行礼退去,想起绿珠垂泪之秀颜,欲罢不能。

——

当晚石崇琢磨着如何罢掉夏侯瑾的官职,半夜,下人的冤魂化作恶灵钻进石大官人梦中。石大官人自梦中惊醒,只觉腹中饥饿,便吩咐下人去厨房熬绿豆粥作夜宵。

下人将绿豆粥端到石崇面前,石崇却将粥砸地上。

“这分明是红豆粥,你怎么搞的?”

“老爷息怒,这确实是绿豆粥啊——”片刻间,女子抬头,惊恐神情不见,换作满目狰狞,双目流血,道,“只是沾了太多血,才成了红豆粥。”

石崇惊骇,再看那女子,竟是当年因为劝酒不成而被杀的美人之一。那美人忽而窜起,掐住石郎脖子死死不放。

石崇快要窒息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偏偏在此时,那寄宿在金谷园中的玄门弟子出手救了他。那弟子修为不高,打退恶灵时自己也受了重伤。石崇很是感动,便以二百两银子作为谢礼。

随后玄门弟子在金谷园中摆设法坛,又叫了几个同门,同心协力,才让金果园中的阴魂一一归西。

——

经此一劫,石崇不再揪着白银公子不放,也不再威胁夏侯瑾。他上了年纪,只想安安分分的度过晚年,积点善德。至于金银财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亦看开了。

珊瑚树也好,金谷园也罢,总有一日,也会枯萎,不过繁华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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