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大雨滂沱,苏沈与庄崖路也看不清楚,只顾有路便走,不知跑了多久,绕过几个山丘,雨势渐小,风也停了。苏沈向庄崖喊道:“二弟,这里。”庄崖看到那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忙抱着任殊下马进去,他把任殊扶着,靠在山壁旁坐下,却发现任殊双唇发青,已经昏了过去。
苏沈也凑过来,他看了看任殊面色,忙褪掉任殊肩膀上的衣衫,两人这才发现,雪白的肩上,一个乌黑色的伤口格外显眼。苏沈面色一变,狠狠的锤了一旁的石头一下道:“糟了,箭上有毒。”
说着他便想靠过来帮任殊把毒血吸出,不想他刚有动作,庄崖已不带任何犹豫的伏下了身子,他把双唇贴在任殊肩上,然后一口口的吐出混着黑红颜色的毒血,等只能看到鲜红的血液时方才停下,苏沈又探了探任殊的鼻息,然后递了水壶向庄崖道:“不行,毒药可能已经进了丫头的体内,我们得去附近村子里找个郎中。”
庄崖草草喝了口水吐了,然后咬牙点头,所幸盛夏之雨来去迅速,此时外面天已放晴,庄崖抱着任殊重新和苏沈一起上马,两人不管外面可能会再遇到袭击他们的人,只去寻找有人烟的地方。任殊在庄崖怀中昏迷不醒,偶然下意识的颤抖一下,庄崖骑着马,心中万般担忧,只恨不得代她受毒。三人走了片刻时间,便看到了一个村子,村头屋前,一个老妇正趁雨后重新把衣服挂在屋前晾上,苏沈与庄崖骑马飞奔而来,那老妇见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十分害怕,慌不迭的想往屋里躲避。苏沈极快的翻身下马,拦在她身前道:“老人家不要惊慌,我们不是恶人。”
庄崖也背着任殊下了马过来急慌慌的道:“老人家,我三妹中了毒,村子里可有郎中。”那老妇看两人都是年轻公子,虽然狼狈但并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庄崖背着的任殊,只见她虽然双唇发青,头发湿漉漉的散在额前,但仍能看出是个十分清秀的姑娘,老妇这才定下心来,又仔细瞧了瞧任殊方才道:“这姑娘怕是中了我们山里的三寸青,先跟我进屋来。”听她识得任殊中的什么毒,苏沈与庄崖忙跟着她进了屋中,按着老妇的吩咐把任殊放到床上,那老妇看了看任殊的伤口,点头道:“是三寸青,这是用它抹在什么上面,刺到了这姑娘。”
“老人家,可有什么解毒方法。”庄崖喘着气问道,那老妇从一旁的坛子里取了一株草药,然后嚼碎了敷在任殊伤口上,又扯布帮她包了,方才向苏沈与庄崖道:“这三寸青剧毒无比,附近村子里人也有被刮伤的,都存了点这样的药用来敷着伤口。但这姑娘中毒不止皮面,老婆子我也只能帮她止住血。”
“那哪里有郎中能根解此毒?”苏沈问道,那老妇却是摇了摇头:“莫说我们村子里没有郎中,这毒要是入了心口,郎中也救不回来了。除非。”老妇有些迟疑,庄崖连忙追问道:“除非什么?”老妇看了看苏沈二人道:“我看两位公子,都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或许可以求的动他。”“他是谁?”苏沈听说还有门路,精神一振问道。
老妇指了指窗外:“从这里往南上山,半山腰有一个庄子,叫绿柳山庄,那里的庄主姓吴,是个奇人,他们庄子里的人常来我们村里买些瓜果,传闻这吴庄主有大本事,能起死回生,但我们这些人,连他那庄子都进不去,也只是听说。但这三寸青,一旦中毒深了,怕这姑娘撑不过两个时辰,两位想要救这姑娘,眼下也只能去那里试试了。”
“我明白了,多谢老人家了。”苏沈点了点头,然后去床上背了任殊,往门外赶去,庄崖跟到马前,往行李中,随手抓了一把银子,不顾多少,递给跟出来的老妇,然后上马道了声多谢,便跟着苏沈匆匆往南面山上而去。
行到半山腰,果然远远看到一处极大的宅子,建在山间,走的近了,便看到门前挂着“绿柳山庄”四个大字,门前有两个持着棍棒的庄客把守,苏沈与庄崖下了马,走到门前,庄崖向两个庄客道:“两位,我们求见吴庄主,还麻烦通报一声。”
“可有请帖。”那两个庄客其中一人问道,庄崖心中着急,连忙道:“仓促求见,没有请帖,还请通报。”
“没有请帖,我们庄主一概不见。”其中一门客冷冷回道。庄崖闻言,也顾不得其他便往里走,那两人拿着棍棒就来挡,庄崖心中着急,顾不得礼仪,两手拨开打来的棍棒,立刻又化作掌法将二人打倒在地,接着一脚踹开庄门,与苏沈匆匆进去,不想身后那门客虽被打倒,躺在地上却叫嚷起来,从庄子里面跑出许多人来,都持刀拿剑,看门的在门前喊道:“这两人乱闯庄子,快拿下他们。”
眼看众多庄客就要围攻过来,庄崖也拔出剑来,冷冷看向四周之人,剑拔弩张之际,身后苏沈背着任殊喝了一声道:“慢着,我们并非寻衅而来,实在是有事要拜会吴庄主,烦请通报。”
“两位这样的方式,可不算拜会啊。”突然一道冷笑声从人群中传来,只见众庄客让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一个剑眉星目,身材伟岸的短须中年男子,他看了苏沈与庄崖一眼,目光又停留在昏迷在苏沈背后的任殊身上,然后冷笑道:“在下绿柳山庄庄主吴万山。”
“吴庄主,事出突然,非我等有意冒犯。”苏沈忙单手行礼道:“舍妹身中三寸青之毒,听闻吴庄主有解毒之法,恳请能替舍妹解毒,在下必有重谢。”吴万山冷哼一声道:“我是有解毒的法子,但如果谁中毒都来找我救,那我不要做其他事了。”
“吴庄主若肯施以援手,在下愿谢以万金。”庄崖听闻他真有解毒之法,心头一喜,连忙道。不想那吴万山却依旧是摇了摇头冷笑道:“阁下以为人命是可以用钱买的么,你们二人现在退去,我可饶恕你们擅闯之罪。”说着,他回过身去,作势要走。
苏沈闻言,一手揽着任殊,一手拔出剑来,叫住吴万山,声音中透着冰冷的杀意:“吴庄主,若我今日一定要你救她呢。”
吴万山重新回过身来看向苏沈冷笑道:“看来你们是不准备让我饶恕擅闯之罪了。”
他此话一处,身边的庄客又重新竖起刀剑,竟有围攻之势,苏沈也目带寒光扫视了四周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与庄崖孤零零站在众人中心,却带着无比的锐利,一时众庄客竟都有些畏惧的退了一步,但他们毕竟人多,也是壮起胆气,正要往前冲来,突然庄崖冷声喝道:“慢着!”
吴万山笑道:“怎么,想逃了?”庄崖却没看他,往怀里掏出一块金牌出来,只见那牌子上嵌了一块白玉,纹着腾飞的金龙。庄崖持着金牌,重新看向吴万山,发出带着怒火的声音:“我是本朝三王爷庄崖,吴庄主你眼下如果不救我三妹,之后我会立即调集附近府县所有军马。”他泛着杀气的眼神扫过四周,一字一句的咬着牙道:“踏平这绿柳山庄,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给我三妹陪葬。”
吴万山眼中掠过一抹凝重,他看向庄崖手里那个富丽华贵的金牌,踟蹰了片刻,方才向众庄客挥了挥手,众人都收起武器,苏沈也松了口气,但仍攥着手中的长剑。吴万山又向庄崖道:“三王爷,我不知你是真是假,但也愿先以此相称,吴某可以救你们的三妹,但并非是因为惧怕了你,我刚才说了人命可用钱买不到,想让我救人,你们得拿东西来换。”
庄崖收了金牌,沉声道:“只要庄主能解救舍妹,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拿来。”“三王爷,莫要把话讲的这么满,我要什么,你们一会便知,眼下还是先救令妹吧。”吴万山轻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往庄内走去,苏沈与庄崖对视了一眼,也连忙跟上。
两人带着任殊,跟着吴万山走到了内院的一间客房之中,苏沈把任殊放在床上,吴万山又先离开此处,没一会便取了一粒乌黑色的药丸过来,放到任殊口中,手指一点任殊喉间,任殊在昏迷中唔的一声,便吞下了那药丸,接着她猛烈的咳嗽起来。“扶起她来。”吴万山吩咐道,庄崖忙将任殊扶着坐起,任殊又咳了一声,咳出一口黑色毒血出来,苏沈见状也是大喜,正要道谢,吴万山却挥了挥手道:“不要高兴,这三寸青若不入体还好,一旦入体,便会随着血液侵入五脏六腑,眼下只是排出了她胸口之毒,余毒还深的很。”
说着他看了苏沈一眼,苏沈会意忙行礼道:“在下苏沈,请问吴庄主,如何才能排清余毒。”
吴万山不慌不忙的点头道:“余下日子,我会每日替她解毒一次,四十二天之后,便体无残毒了。两位。”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苏沈二人道:“我给两位一月时间,若一月之后,你们带不回我所要之物,到时候,就算你三王爷领千军万马把我的庄子围了,也救不回你三妹了。”
“好,吴庄主只说是什么东西就是。”庄崖声音坚定的回道,吴万山从袖中拿出一本医书出来,向庄崖道:“我说了,这东西不是王爷一时凭权势可取的。”他打开那本医术,翻到其中一页,只见上面画了一株奇特的花朵,这花分五瓣,状如桔梗,但每一瓣上都长着奇怪的纹路,像一个张开的眼睛一般,十分诡异。
“吴庄主想要这花。”苏沈看了一眼,让后问道。吴万山点头道:“此花名为青眼铜铃,传闻记载的生长之处有两处,一处就是这里,另一处在往南三百里的西母山中,这里已被我这么多年翻了个遍,应当是误传。”
庄崖很快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讲此物非自己权势可取,从此往南三百里便是南疆极荒凉之处,只有夷人聚居,且不说自己身为王爷,并不能真的擅自随意调军,何况大军也无力一月内做好准备赶到山中,此事如此着急,恐怕只能自己和苏沈两人去做。
庄崖正这样想着,一旁苏沈很快便沉静的回道:“好,吴庄主只要好好救治舍妹,我一个月后一定将此花带回。”庄崖又问道:“吴庄主,在下不知道你要此花有何用处,但何必以此胁迫我们,吴庄主只要能宽限时日,我便可以启奏皇兄,调集大军前往南疆,就是把那座山翻过来,也能给庄主找到此花。”
“王爷,且不说我等不了这么久,你们的三妹也等不了这么久。”吴万山看向床上昏迷的任殊道:“三寸青极毒,按寻常排毒之法,就算四十二天后排完体内剧毒,生命无虞,但此生恐怕也只能在卧榻之上度过了。这青眼铜铃我需要,两位也需要,此花有活死人,医白骨之效,想让你们三妹完好如初,便要此物入药,拖的久了,可就无法挽回了。而且,我也不能再等了,如果你们带不回来,我就会自己去南疆,到时候你们三妹的性命,我不会再管。”
庄崖闻言面色一变,他十分担忧的看向任殊,正想说些什么,苏沈却抢在前面依然十分沉着的淡淡回道:“吴庄主放心,我方才已经说了,一个月后我会带回此花。”
吴万山将目光看向苏沈,他此时才发现,相比起贵为王爷的庄崖,眼前这个不知身份的年轻人好像更为难以捉摸,他的声音中透着山一般的厚重,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赖。吴万山心中闪过一丝令他万分激动的期许,但他仍然不露于色的道:“话我先说在前头,那西母山位于南疆瘴气大雾之中,只有当地夷人知道如何上山,我自从发现此处并无此花,也花重金雇了许多江湖高手前往那里寻花,但没有一个人安全无恙的回来。”
苏沈依旧面色不改,他看向庄崖道:“二弟,我一个人去寻此花,你留在这里照顾丫头。”“大哥,这怎么能行。”庄崖听闻此行十分险恶,有性命之虞,又听苏沈要一个人前往,连忙道:“我和你同去,也有个照应。”
“不行。丫头一个人留在这我不放心。”苏沈坚决的摇了摇头道:“更何况,如果回不来,至少你还在。”庄崖看向苏沈,许久没有回话,他又看了看任殊,然后方才向苏沈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有我在这,三妹不会有事。只是大哥你一个人。”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沈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怎么,信不过为兄。”庄崖感受着肩上沉甸甸的重量,露出一丝笑容道:“我和三妹,从来没有不信过大哥。”
苏沈点了点头,又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看任殊,然后他收起笑容,向吴万山道:“吴庄主,既然我们都需要这花,那还请通力合作。”
“苏公子放心。”吴万山应道:“这些年我对此花的研究,西母山的大概位置,我都详细的记下来了,我会全部给你。”苏沈道:“那好,我一会便出发。还请吴庄主照顾好我三妹。”吴万山点头道:“放心,你我现在也算同乘一船,只要你能按时带青眼铜铃回来,我确保令妹最终会和未受伤前一样。”
“大哥。”庄崖又叫住苏沈,然后将自己刚才拿出的那块金牌递给苏沈道:“拿着这个,虽然是夷人之地,但说不定有用到那里官府之处。”
苏沈没有客气,收了金牌,吴万山之后又把一沓笔记给他,与庄崖同送出门外,苏沈牵马向庄崖道:“二弟,丫头就交给你了,她若醒了,就说我去洛川买一种她解毒需要的珍惜药材去了。”
庄崖点了点头,他想说些什么,但又觉着自己想说什么苏沈都懂,干脆笑了笑,然后向苏沈道:“大哥,一定要安稳回来。”
苏沈点了点头,又看向吴万山道:“吴庄主,我二弟三妹就托付给庄主了,庄主所托,苏某定不辜负。”吴万山目光如炬的紧盯着苏沈,第一次发出了期待的声音:“苏兄弟如果真能带回青眼铜铃。届时有所需求,徐某无所不应。”
苏沈便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往大山中疾驰而去。吴万山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回身向庄崖道:“能让你这个王爷喊一声大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庄崖轻轻笑了笑,他声音中带着张扬的信心:“吴庄主,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此花何用,不过这次,你可以了却夙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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