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言语已经远去的苏怜与江菱自然是听不到了,此时江菱忍不住的笑着向苏怜道:“怜儿,你可太厉害了,刚才我看贤妃娘娘嘴都被你气歪了。”苏怜只觉得阵阵头晕,她勉强向江菱也浅笑了一下,江菱这才注意到她平日里洁白如玉的面上,此时挂上了一抹显眼的红晕,她捏了捏苏怜后颈,然后有些焦急的道:“呀,你中暑了。”一旁琴川扶着苏怜,连忙向江菱道:“江主子,我扶我家主子回去,能否麻烦你让雪微姑娘去请太医。”
江菱却挥了挥手道:“请太医太久,先跟我回披芳阁。”苏怜知道江菱家是数辈行医,便向琴川点了点头,琴川忙扶了她,一同回了披芳阁。江菱先让苏怜在自己榻上歪着,又让雪微打来井水,用帕子沾了水,敷在苏怜额头上,然后自己又跑到柜子里翻了个小坛子出来,从里面拿了两片茯苓出来,递给苏怜道:“这是我前些日子用藿香茶泡的白茯苓,正为了过暑准备的,你在嘴里含着,莫要怕苦。”苏怜点着头将茯苓含了,只觉得有些微苦,精神一时便清醒了许多。一旁琴川又小心替她换了帕子,又向江菱道:“江主子,我家宫里还有些冰,要不要让人拿来。”江菱盯着苏怜看了两眼,摇头道:“不必了,怜儿身子太弱,用冰这样的东西,反而会伤了她。没事,她中暑不深,一会便好了。”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苏怜便觉得精神大好了,虽还有些头晕,但已能安稳一人坐着了,她笑着向江菱道:“宫里有个神医可真是好事。”江菱坐到她旁边,用手撑开苏怜的眼睛,仔细看了看,方才摇头笑道:“我可算不上神医,只是懂点药理罢了。说起来,你这身子骨是小时害过大病,还是怎么?”苏怜道:“也未得过什么大病,自记事起便是这样,我也习惯了。”江菱道:“这便是娘胎里落下的病了,只怕和后天无关。”说着她又站起来将刚才自己取茯苓的坛子放到案上,向苏怜道:“晚点回去的时候,这坛子让琴川带回来,你素日里晒到或是热到了,便含一片。”苏怜道:“你好不容易泡了一坛,给我一点就好。”“不止这些呢,我本也打算送一坛给你。”江菱又取了一个锦盒道:“看,我还封了盒精致的,准备过几日皇后娘娘寿辰当作寿礼。”苏怜这才想起,前几日琴川也曾跟自己提到,六月初三是皇后的生辰,宫中设宴,各宫妃嫔都要参加。江菱又问道:“怜儿,你准备送点什么?”苏怜却还未想,便道:“不过是那些寻常东西罢了。”江菱小心将锦盒收了,点头道:“是了,我们都是民间出身,也才刚进宫,真送了什么贵重东西只怕反而不好。”
两人又说了半天话,等苏怜觉得已完全无事了,太阳又已西斜,方才向江菱告辞,同琴川一起回了凝和宫。到了宫中,简单吃了点东西,苏怜又想起过几日的皇后寿辰来,她虽然不喜相聚热闹,但毕竟躲避不过,为了防止到时再额外生出什么麻烦事来,苏怜便向琴川问道:“琴川,宫里共有多少嫔妃?”琴川不想她进宫这么久,却连这也没记清,一旁轻絮也是笑道:“主子平日里读书都是过目不忘的,怎么却没记住这个。”苏怜轻笑道:“也没人跟我说过。”琴川道:“回主子的话,宫里连同主子一起一共有七位娘娘。”苏怜在心中默数了一遍道:“那我已见了五位,还有一位便是淑妃了吧。”“主子明镜。”琴川点头道:“三位封妃的娘娘当年都是嫁入东宫的,主子和江主子,还有陈主子、吴主子是今年一起进的宫。”苏怜道:“那我便能认全了,淑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琴川与轻絮对视了一眼,都叹了口气,琴川方才道:“淑妃娘娘本是极好看的,只是盛德三十六年,东宫走水,当时还是太子妃的淑妃娘娘被烧伤了一些地方,左边脸上也留了疤痕,因而平日里她是不出隐秀宫的。至于为人,主子放心,淑妃娘娘性子还真有点和主子相似的地方,都不爱主动招惹他人,只是淑妃娘娘是有些胆小的原故。”苏怜不想还有这等故事,轻轻点了点头,心想正值青春,被毁了容颜,实在让人可惜。见她露出一丝哀叹之色,轻絮忙笑着向苏怜道:“主子不必难过,淑妃娘娘虽然伤了容貌,但并未失了圣宠,入宫之后,不仅和其他几位娘娘一样封了妃,皇上每月还都必有几日去她隐秀宫里住,恩赏也一样不少。”闻言,苏怜倒是微微一怔,以她的机敏,自然能想到这是庄岚为了不让淑妃太过伤心,而尽力让她觉得自己与往常一样,贵为天子,这份细致让苏怜也是有些动容,只是于她而言,自己又多了一份复杂沉重的心思,苏怜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而是转脸向琴川问道:“说起来,咱们宫里有什么适合做寿礼的东西么。”琴川知道她是要准备给皇后的寿礼,便道:“皇上素日里赏的东西主子也未怎么动,都堆在库里,明个儿奴婢去选几个合适的让主子再挑。”苏怜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这边琴川眼看天已黑了,便命人点了夜灯,然后向苏怜道:“主子白天受了热,今晚该早点歇下。”见苏怜允了,琴川和轻絮忙伏侍她梳洗歇息,次日下午琴川果然从库里挑了些东西拿来让苏怜看,苏怜只见是一个鎏金山水纹高足银杯,一个燕子南飞青玉杯,一个五凤呈祥琉璃案上屏风,一对鸳鸯描金执壶。苏怜拿了屏风道:“就这个吧,画的是凤凰,本也不该在我这里。”琴川命人把其余几样东西收了,又自己将那琉璃屏风收在一个锦盒里,向苏怜笑道:“主子说的哪里话,主子也是六宫妃嫔,岂有不该之理。”苏怜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只点了点头,自己坐在案前看书。
却说这天阴云缓遮,猛然暗了下来。琴川闭了窗户,拉下帘子对窗前坐着的苏怜道:“只怕是要下雨了,主子点灯看书吧。”一面说着,一面掌了灯放到桌上。果不其然,只一会,外面便淅淅沥沥落下雨来。盛夏之雨,来势迅疾,只听穿林打叶,磅礴落下。苏怜素来喜雨,只想出门去走一走,但又知道琴川她们必然会劝阻自己,自己也不好意思驳了她们的好意,只好在灯下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书,她听着雨声,心思不定,一面挂念着风急雨骤,自己一院梧桐明日不知会变成什么破败景象,一面又觉着那雨点落在窗前,滴答噼啪,十分动听。索性丢了书,拈了自己常用的乌银酒杯,自斟自饮,又在桌前铺了张纸,随手填了半阙苏幕遮。再想往下续,只觉着眼前昏昏,不知觉的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将近六月的天,大雨去也匆匆,不一会竟又出了太阳,庄岚本就准备在应天殿歇一晚上,见放了晴,外面夕阳虽暮,却还耀眼,更兼着花木垂雨,宫廷似洗,庄岚便只命贵骆带了两人跟着,走走停停,依旧是到了凝和宫前,庄岚挥了挥手,便迈步进去,贵骆则带着人在外面候着,一进院中,崔卢在领着一众小太监清理落下的梧桐枝叶,廊下丫鬟则在把积水扫去。见庄岚猛然进来,众人皆是惊慌失措,呼啦啦的连忙跪了一地,庄岚只管往前走,吩咐琴川一句:“都平身个忙各的。”琴川应了是,这边庄岚推门进了屋里,只见未卷帘子,屋中昏昏暗暗,有一阵幽香传来,窗前一袭白衣,伏在桌上。
庄岚忙放轻动作,缓缓走到案旁,眼前苏怜,只看到半边侧脸,微微皱着眉头睡着,几缕青丝垂在唇畔,身前放着一张白纸,上面潦草的写着几行小字,庄岚小心的将纸抽出,因琴川把灯熄了,难以看清,庄岚只好打起帘子,照着一缕斜阳看去,只见纸上写的是:
掩遮窗,听雨骤,欲入风中,却恐鬟儿究。寂寞黄昏烛映酒,心虑梧桐,又恨红纱厚。
庄岚想着她在屋中不得出去又担心着自己梧桐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再去看向苏怜,此时帘外一抹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眉睫都闪着温软的光,庄岚便提笔在后面续到:
细无声,伏翠袖,雨后晴空,梦里得知否?沉暗深闺香豆蔻,忽卷帘栊,照入斜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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