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碧月、温素冰和王宝玉扑通地跪在了流血不止的木头跟前,一个个泪眼婆娑,大哭不已。而我则是愤怒地冲到了朱清云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恨不得把他从地上举起来:
“立刻返回月面给我去平凡世界抓人,听到没有!!?”
我的脸变得滚烫一片,我恶狠狠地咬着牙,冲着朱清云冷目相对。
“我拒绝。”朱清云平静地道,“复制人的我和帝法的计算能力均不在于我之下,他们能够计算到我们第一时间的行动是带走奥丁系统,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进攻月球地下基地,必须以电子世界的安全性为上,这是最理性且止损的计算。”
“混账!立刻给我去抓人,听到没有!?”我重重地挥舞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朱清云的脸颊上,在我的重拳打击之下,朱清云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踉踉跄跄地撞在了后方的金属舱门上,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冷峻,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感情。
我再次怒吼一声,扑上了前去,狠狠地掐住了朱清云的脖颈,冷冷地道:
“立刻给我返回月面救人,否则,我就打到你死,然后占领子艇,你信不信!?”
但是朱清云还是冷冷地看着我,道:
“你懂手术知识和技能吗?就算你占领子艇强行返回,我也可以拒绝进行手术。”
“你!”看着朱清云一脸漠然的表情,我心头的怒火一时间竟然无处宣泄。
就在我心头既悲且怒之时,身后却再次断断续续地想起了那对我来说无比熟悉的声音:
“不要救我本体是正确的”
眼泪不争气地打湿了我的眼眶,我松开了掐住朱清云脖颈的手,僵硬地回头,却看到木头静静地躺在子艇的地板上,用他最后一丝虚弱的气力定定地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情感,但是在他的眼瞳深处,我却仿佛洞悉了一些极其复杂的东西,那是只有对这个世界存在着眷恋的人才拥有的神光,那并不是机器人和复制人所拥有的东西。
那一刻,过去一个多月来和木头度过的一天天的记忆,如同春水一般淌过了我的心头,涓涓的泪水顺着我的面颊滚滚而下。
那个会被我按在地上敲着脑袋叫木头、推着眼镜自信满满地说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外星呆子
此刻,却这样无力地倒在地上,只能无力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静静地感受着壮志未成,却只能悲凉地离开这个世界的痛楚和孤独
我还深深地记得,那一天,当木头眼睁睁地看着小梦在祝福的微笑中渐渐消失在美梦号中时,眼中闪过的那一抹人性的光辉。
那一刻,在美梦号驾驶室窗外的星空背景下,一直沉默着的木头缓缓抬起了头,仰望着飘浮在空中渐渐消散的小梦,说出了那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震撼话:
“我会为你报仇的。”
这一切,对于任何一个拥有感情的普通人来说,也许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承诺,但是那一刻,我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木头那从内心深处涌动而出的愤怒和决意。
那一刻,我深深地相信,这个戴着眼镜,虽然一脸冷漠,看似呆板的男人,总有一天会实现他的承诺,赢得这场残酷赌局的最后胜利,为那个叫着我们主人的可爱女孩实现复仇的心愿。
可是
滴滴答答的泪水滴落在了我紧握的拳头上,温素冰和楼碧月已经围着木头哭成了泪人,王宝玉也是趴在木头身上哇哇大哭。
而我却是飘然转身,冲着身后的朱清云凄然一笑,然后高高地挺了挺胸膛,嘲讽地道:
“行啊,你现在无法返回月表,也不能去抓人是吧?行,那就把我的心给他,这总没问题了吧?反正你这么理性,应该会觉得我的价值不如木头的,对吧?”
朱清云平静地看着我,几乎没有用任何时间来思索,就平静地道:
“可以。”
我冲着朱清云冷冷地一笑,但是心头却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一片释然。这一次,换成王宝玉、楼碧月和温素冰他们冲着我哭喊了起来。
“不要啊,慕容大哥!不要这么做!”
我笑着回头,冲着温素冰他们打了个招呼,耸了耸肩,道:
“哭什么,我可是你们的队长,既然你们都叫我队长,叫我大哥,那我要为你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负责,女人是花,所谓笑靥如花,哭了可就不美了,素冰,碧月,你们别哭了。还有宝玉,你本来就难看,一哭起来就更丑了,以后别动不动就满脸泪沫子,真的很不像话。哈哈。”
语毕,我轻飘飘地转身,攥紧了双拳,狠狠地吸了口气,止住了脸颊上继续流淌出的泪水,对着朱清云道:
“没有多少时间了吧?快开始手术吧。”
朱清云上前了两步,面无表情地对我道:
“跟我来。”
语毕,朱清云就迈开了步伐,向着治疗室走去,但是王宝玉他们三人却是尖叫着跑上了前来,抱住了我的腰和大腿又哭又闹起来:
“不要啊!慕容大哥,用我的吧,用我的心脏好了!”
“用我的也可以!”楼碧月也娇滴滴地一路哭喊着,眼睛通红。
我笑了笑,轻轻拍开了王宝玉和楼碧月的手,道:
“宝玉,你的本体可是真正的我,我怎么能让你牺牲呢。还有碧月,素冰,你们可都是女孩子,我堂堂一大男人,如花公子,怎么能让美女子在我面前死去?好了,都别说了我意已决,谁都别阻止我。你们退下吧。”
在王宝玉他们的一大片呆愕的眼神和放肆的哭声中,我绝然地转身,跟随着朱清云那清瘦的身影,向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走出三步时,我的心中弥漫出了一股浓浓的酸涩与不舍之情,我轻轻地道:
“宝玉,碧月,还有素冰,这一个多月来和你们的相处,虽然都是短暂的回忆但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总感觉自己像是过了一辈子。我非常的满足。谢谢你们,能够和你们相遇,真是太好了。”
当我被打了麻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纤薄的激光刀快速地切开了我的胸腔,而在机械臂的操作之下,我的心脏被很快地取出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朱清云轻轻地将我那滚烫的、跳动着的血红色心脏放入了躺在另一端的木头的胸腔之中,在那之后,细胞蛋白生物修复液配合着激光开始快速地重新粘合木头的心血管和神经。因为没有美梦号上的5打印机,紧靠着子艇上的临时器官修复装置,这个过程需要接近三十分钟的时间。而我的心脏则是和血液循环装置连接着,没有心脏的我,此刻只能够靠输血泵来暂时维持生命,但是这个过程,也维持不了太久了,因为我要将我身体内的鲜血输给失血过多的木头,等到我身体里的鲜血转移走,我的生命,也就会走到尽头。
我呆呆地躺在手术台上,浑身冰冷,麻木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全身,而三十分钟后,木头悠悠然地醒来,他笔直地从手术台上坐起,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已经用激光快速和细胞再生器快速修复的胸腔,脸上依然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当看到躺在另一边的我时,木头捂着胸口走下了手术台来,静静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凝固的冰雕。
木头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血色,但是得到了我的心脏和我的输血,他的状态明显在迅速地好转着,以21世纪地球的技术,他需要躺上几天才能够下床,但是现在他却只需要几十分钟就可以了。
“感觉怎么样,木头?”躺在手术台上的我,虚弱地仰起头,看着静静立在一旁的木头问道。
木头平静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抬起头看着我道:
“契合性很好。”
我满意地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道:
“那当然了那可是我的心脏啊”
木头静静地看着我,轻轻地道:
“感觉我的心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笑道:
“是吗感觉到人的心了,很热,很有生命的活力和热情,是吗?”
木头静静地看着我,道:
“是的。是这样的感觉。”
我拉着木头的手,然后轻轻指着他的胸口,微笑道:
“我说过,你是有心的,你和你的本体不一样,他没有心而你,有。”
“心”木头轻轻地呢喃着,重复着这个字。
“心,是存在的。”最后,木头如此说。“我明白心了。”
眼泪再一次从我的眼眶里迸涌而出,可是这一次,却是感动和欣慰的泪水。
我看着木头,哽咽着,用尽我身体里仅剩的一点力气,絮絮叨叨道:
“你要永远记住我的话,你不是什么复制人,你不是别人的工具,不是机器人,你只是你自己。你有你的自由意志你要为自己而活,不要再服从任何的人命令了,知道吗?”
木头静静地看着我,从那眼镜片下的铜棕色眼瞳里,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脸,那张苍白、虚弱,却又包含着欣慰与祝福的脸。
两秒后,我感觉到我冰冷的手掌上传来了一股轻轻的温暖的力道,那是木头在回应我的握手。
“我知道了。”木头微微点头,给了我一个让我无憾的回答。“从今以后,我只做自己。我只是我自己。”
“不要忘记你说过的布局,也不要忘记你对小梦做过的承诺那是你自己意志做出的承诺你要赢得上帝游戏,漂漂亮亮地赢下来,像我期待的那样。”
“我知道了。我会做到的。”木头轻轻地道。
我点了点头,我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正在迅速地流逝着,我的身体在变得越来越冷,我甚至已经快要握不住木头的手了,随着体内鲜血的源源不断地流逝,我知道,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头了。
我颤着声,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用只有木头才能听到的虚弱声音道:
“告诉我木头心灵是什么用你自己的感觉”
木头微微低下了头,那一刻,我看到他闭上了眼睛,然后一只手轻轻地按在胸前,缓缓地道:
“心灵是一种涌现,它不可还原,不是大脑的功能,不是神经元的冲动,不是化学信号的传递,也不语言逻辑的表达和计算,也不是记忆和储存,它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存在未来,只存在于现在,在人和人之间相遇共鸣的一瞬间。”
在我模糊视线中,木头轻轻地睁开了眼睛,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在他那一双清灵明澈的眼睛里,隐隐散发着湿意。
“心,也是对其他人心愿的继承。”
我微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木头的手背,断断续续地道:
“你终于找到答案了这才是正确的答案”
也许是看到我脸上浮现出的欣慰笑容,一旁的朱清云冷漠地道:
“他要交代的信息都已经交代了,出于飞船上的资源解约,我将解除他的生命维持系统。”
“我拒绝。”
木头僵硬地转身,直挺挺地面对着朱清云,平静地回到。
朱清云平静地看着木头,道:
“我有着信息垄断权,掌握你不知道的信息和布局,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我拒绝。”
木头依然冷冷地回答朱清云,拒绝了朱清云本体的要求。
“我有着奥丁系统的最高权限,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朱清云再一次道。
“我拒绝。”
木头依然是给出了平静的回答。
“这是出于最理性的计算,请给出拒绝行动指令的理由。”朱清云淡漠地质问道,双手负背。
木头轻轻地从手术台上拿起了激光切割枪,缓缓地抬起了他的手臂,对准了朱清云的额头,然后,木头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用我所听过的他最为铿锵有力的声音道:
“因为这是他的心愿。”
语毕,木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激光切割枪的按钮,一道血红的激光从激光枪中冲射而出,呈现出一条笔直的光线,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洞穿了朱清云的额头。
朱清云的身体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下一刻,就像是断了线的傀儡一般,朱清云的身体缓缓地向后仰倒了下去,笔直地摔在了地上,就像是一个木偶。
木头收回了手中的枪,重新转向了我,那双藏在眼镜片后的清澈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极其复杂的神色。
看到缓缓倒地的朱清云,我的脸上流露出了无憾之色,我侧着首,满面泪水地对木头笑着,轻轻地道:
“喂木头,还记得我之前吟过的那首诗吗人攀明月不可得下面一句是什么我好像快记不起来了”
轻轻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那声音显得那么的模糊,那么的遥远,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尽头。
“月行却与人相随”
我缓缓地闭上了沉重而冰冷的双眼,眼角的泪水粘在一起,将我的眼睑重重地冰封。
“那时候,我说你不懂这句话现在你懂这句话了吗?”
“我懂了。”
“你懂了啊终于懂了啊”
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可以无憾地走了啊。
我笑着,喃喃地自语着,然后沉沉地睡去,整个世界都在飞快地离我远去,我就像是个和母亲断了脐带的婴儿,原来世界的一切,都仿佛再也和我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心,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一瞬间。
不管是慕容吟的我爱木头,还是温素冰的我爱张伟,又或者是慕容吟的我爱张伟,又或者是温素冰的我爱木头,再或者,是把木头当成了朱清云
只有爱存在过这件事实,是客观不变的吧。
对,不管人怎么变,身体怎么改变,大脑怎么改变,记忆如何改变。
只有爱,是存在的。
它不增,也不减,作为一种真实,一种存在过的印记,从和大脑脱离出来,永远存在于那里,在漫漫星空的尽头。
嗯,一定是这样的。
再见了
n?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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