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开春了,枯枝上长出了细碎的嫩芽,年岁都有始有终,斗争却是漫无止境。晋王站在湖边,本来是等苏杏儿一起离开,没想到听到了苏洛的话。
虽然他知道苏洛在讽刺杏儿是攀附的凌霄花、是只会谈情说爱的鸟雀,但当他听到并肩而立,栉风沐雨,他的心还是狠狠地颤动了。
一个人的精心算计,一个人的翻云覆雨,是孤独而寂寞的,他的荣誉、权力、心计无人分享。他一直以为杏儿会是那个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可她是那么单纯,好像从来不懂这些阴暗的东西。
当初,他爱的,就是这份单纯,可如今,他矛盾的,也是这份单纯。
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第一次在陈晋章脑海里浮现:如果娶的是苏洛儿……
“晋王殿下……”陈晋章正出神,有眼尖的侍女发现了他,众人连忙施礼。
陈晋章不由得收起刚才那些七七八八的念头,他抬手让众人平身:“本王原本不想打扰各位,但时辰不早了,晋王府还有一些家事,不便久留。”
众人皆屈膝作辞,苏杏儿靠在晋王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两人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施施然离去了。
路过苏洛时,晋王第一次留意了她的样子,印象里的癫狂、执拗、狂热都消失不见了,她眼睛看过来时,清澈又干净。
仿佛变了一个人。
众人眼看苏杏儿离去,也觉得没了意思,便都借口离开了,苏洛也不愿久留,她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月白跟在苏洛后面,还在回味刚才那番平等相爱,永不离弃,不由得赞叹:“没想到小姐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以前您为了晋王殿下把自己低到泥沟里去了,如今却能说出平等二字,月白真是佩服。”
苏洛敲了敲月白的脑袋,笑道:“你小姐我的厉害多着呢,等你有了心上人,先在我这里瞧瞧,给你把把关,可不能随便哪个傻小子就把你娶走了。”
月白小脸立马飘上两团红晕,害羞地低下头。
刚上马车没多久,就听到了府衙开道的锣鼓声,车夫把马车赶到路边避让,一群衙役手持水火棍从人群里开出一条大道,并左右站立,时刻戒备。
苏洛跳下车,问旁边的老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老者一脸喜庆地笑道:“宁侯爷班师回来了,大军入城,百姓们是夹道欢迎啊,尤其是小侯爷,率领一百人马突袭突厥大营,不仅烧了敌人的粮草,还杀敌一千多人,我们圻朝有这样的少年将军,何愁边境不宁!”
苏洛被大爷的欢喜感染了,也笑了起来,甚至踮起脚尖去张望。
初春的太阳下,将士们步履整齐地鱼贯而入,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身穿裙甲的中年将军,必定是宁靖安宁侯爷无疑,侯爷不过半百,但今日视之,竟已霜雪盈头,须发皆白。且今日虽有微微太阳,倒春寒中仍是百花凋敝,人虽身穿夹袄,犹觉天寒,但侯爷不过一件得胜褂,戎装坐马上,毫无瑟缩之意。
苏洛不禁生出钦佩之情。
转而又想到沈平。
谁还会想起,有一位二十岁的少年,永远地埋骨在遥远的虎威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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