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父正在向来宾介绍自己的儿子,他的脸上在灯光底下,显出熠熠的色彩。费城在旁边微笑着颔首。
他是天生的王子。
来宾掌声雷动,信子在雷动轰鸣中退出大堂,脱离花盆的掩藏。
她不需要掩藏,没有人会看见自己。
也许吴妈说得对,他忘了,一个极小的约定。
其实他本就不需要记起的。那只是个偶然得不能再偶然的约定。
一个他在不属于他的地方,所作出的,同一个陌生女孩的约定。
信子心中怅然,同吴妈道别回到后院喷泉边的木椅上。
她想,费城的生活无疑是耀眼的。
他是站在高高的台上,承接着众人瞩目,发着自己的光彩,别人无法比拟的光彩。
那样的光彩她信子一辈子也没办法靠近,就像父亲那样,他们只能在边上远远地观看。
信子闭上眼,想起那少年的眉眼,他的白色西装,黑色纽粒,还有与她说话时滚动喉结下的黑色领结。
她以为自己在为过热的期待后,却落空的学做蛋糕的愿望失落。
又或者是在为看到费家父子灯火阑珊处的辉煌,父亲在树的阴影下玩手机的倦怠模样,两者之间的巨大落差而有所思。
她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
那少年转身抬眸瞬间的惊鸿一面,在她脑海中盘旋余绕,挥之不去。
是那样清秀不存于尘世的样子,身处高山又心委河流般的样子。
大概是自己的一种错觉。
但那少年确是穿着那身订制的白西装,走进这充盈着各种食物气息的厨房,他本该是不染烟火气的,甚至是不染尘灰的。
他本就是该站在灯光下的,在众人前,享受赞美,接受奉承。
他在高处俯视。同信子的约定,信子和吴妈这样小的期冀,他又如何会记在心上呢?
信子在长椅上眯起眼睛,思绪渐渐沉重下去。
夜色渐重,她昏沉着脑袋回屋。
堵在胸口的郁闷如一块巨石,她头脑不清,却不愿再想。
父亲今晚许是要忙到后半夜了,她将保温壶拿出,热了牛奶倒入,写了字条在一旁:老爸,睡前把牛奶喝完哦。辛苦了,爱你,又画上一颗爱心。
她没办法像其他孩子那样,在心血来潮时用父母给的零花钱给父母送个什么礼物,就能把父母感动得痛哭流涕。
她不愿做那些形式上的感恩。
但她也没办法等父亲回家,给父亲一个拥抱,他的时间总是不由自己。
这杯小小的热牛奶是她的爱,父亲会知道。
爱的表达方式有很多很多种,现在的人们总是花太多心思去琢磨,究竟要如何表达。
其实啊,爱,越简单,越纯粹,越珍贵。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杯热牛奶。
做完这些,信子上床关灯,沉沉睡去。
费城在费父介绍后,被众人围住问长问短,从学业如何问到兴趣爱好是些什么,从会什么样的运动到有无兴趣继承父亲的事业。
他实在厌恶变成透明人似的被放在世人眼前供观赏,仿佛自己不过是一件物品,就是站出来让众人品头论足的。
可他顾及父亲的颜面,骨子里的教养也不容许他在人前摆一张臭脸,大声宣告他的厌烦。
于是默默忍受。
别人问什么,他含笑着答就是了,碰上什么有无女友、有无意向继承父亲事业的话题,就开口把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再把对方夸的天花乱坠,哪里还想得起要问他的什么八卦。
对付这些人,他不常施展身手,但真要应付出手,他游刃有余,刀刀见血,不失优雅。
可他多想能不要有这样的技能。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光环罢了,他要的闪耀,不是托着父亲的彩带上的王冠。
他更想安静一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看看书,烤烤蛋糕,和伙伴在球场中挥洒汗水。
他感到厌烦的圈子,是信子眼中的名利场,黄金圈,别人想进也进不去。
只得远远看着,被光闪得眩晕。
信子所处的平凡,随意,是他向往的生活。
他们彼此羡慕着对方那样的生活,却谁也不知道,只有上帝晓得。
人们总是如此,在一种幸福中渴望另一种幸福。
反正永远有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有够不上的星子。
信子想,费城的生活是万花筒,五彩斑斓。
费城想,自己的生活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
这中间种种,向谁道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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