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江南不能乱啊!”金仓县令紧跟着高呼道,直接将阮灿口中的东南又改成了和王攸自身休戚相关的江南。
“无颜面对陛下?这一千四百万多万两税银不能于二十九日前抵至京都,到那时,只怕在座的诸位有不少人连项上人头都是不保,居然还在这和本官谈什么脸面。”王攸目光微冷,复又说道:“方才道台大人提及北疆战事,兵部和户部皆有可能等着这批犹如及时雨一般的税银,好筹措粮草辎重。东南不能乱?诸位是在以此威胁我吗?还是说威胁陛下!这税银按照往年里的规矩冬月二十至冬月二十五便可入户部府库,记录在册,为何今年却是偏偏耽误了整整一个月?这道台大人和水师总兵陆大人以及金陵节度使王大人,三位可否给下官一个合理的解释?攸此次奉旨南下,实际上要做的事并不多,甚至也算不得和在座的诸位包括整个江南道以至于扬州官场的利益有所冲突,可税银一事本御史觉得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文泱贤侄,切莫冲动!”史鼎听着王攸这一番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话,急忙劝阻道。这孩子一看就慌了,可能他也没想到北疆出了变故,而且这次领军北上的正是王子腾。这国事和家事一下子压了下来,再算上这孩子初入仕途,还是离家千里,今日也算是心里有了委屈,这才令他一时无法冷静下来。
“大侄子,做事情哪有一蹴而就的。阮大人的意思并非是单单为了阻扰或者反对你,你也别将他当做敌人。这会上总要让人说话的,总不能什么都以势压人。今日在座的每一位官员其实心里比你还急,你也别拿什么项上人头不保这样的话来刺激他们,这不,大家聚在这大帐之中,也是为了商议一个妥当的办法出来。阮大人和髙县令他们口中说的东南不能乱,也是为了扬州所有的百姓着想的。战争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要出人命,会死人的。你且冷静冷静,别一股脑的往前冲!”王子胜也说了一段话,也算是替王攸圆个场,果然在王子胜说完这番话之后,不少人的脸色都是好转了过来。若非王攸是监察御史,代天子巡狩地方,监察百官,有密奏权责,就凭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今日只怕连这大帐都是走不出去的。
另一边阮灿却是毫不在意,一来有那封都中好友寄来的书信作保王攸,二来阮灿已经是花甲之人了,再过上几年时光就可以致仕还乡养老了,并不畏惧王攸什么,至于王攸背后的金陵王氏和他松江阮氏也有来往。
“既然对海盗一事有争议,那不如先暂且放放。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便是大海舫。市舶司那边是没有多余的大海舫借来先用着了,想必这个消息诸位也是早就知晓了的,毕竟扬州四道每年上交给国库的税银基本都是来自这里,所以那些出口南洋和西洋的货物也是要紧的。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意思,也是金陵城里那几位大人的意思。我过来不过是做个代表,传个口信。当然大人们对于今年北上的税银一事也是十分重视,若是这群海盗不识时务的话,是不介意除了的,只不过费些力气罢了。”王子胜笑着阐述道。
“那几位大人是想剿除了海盗?”阮灿有些惊讶,立刻又询问了一声。
“大人们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这前提是谈不拢的情况下。事情总是可以谈的,能不动刀兵,最好还是不要动刀兵的。毕竟江南道,淮南道以及浙东道的百姓更加重要,另外就是万一开了战,只怕来年去往南洋和西洋的货物可能要延期了,这对咱们的信用也有巨大的损失。其次就是事情弄到陛下跟前,实在说不过去。这第三就是和交州,蜀州那边比,咱们扬州不能失了体面。”王子胜说出了三点理由,听得众人也不自主的点了点头。
“我这里只能借到一艘大海舫,那边说上面的弗朗机炮和弹药火铳他们需要提前拿下来,是不能够给我们使用的。”阮灿喝了口茶,微笑的说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这个消息我也是昨日才收到的。”
“洋人的东西也没什么好稀罕的,横竖就那么几门破炮和鸟铳,还当成宝一样整日里怕别人给偷了!”陆构讥笑道,话音刚落,满场的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总兵大人说的极是,我们借他们的船那是他们的荣幸,他们反弄得好像是咱们不还了似的,真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之民,实在难以由之啊!”一名校尉恭维的笑道,顺道还用上了方才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们有没有条件?”史鼎算是为数不多的清醒之人,立刻问道。
“有,不过我听着很简单,便是自作主张的应下来了,那边只说领着他们去都中朝觐陛下!”阮灿回答道。
“嗯,这事确实简单,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到时交由礼部光禄寺那边处理就可以了。至于他们能不能见到陛下,那就看天意了。”史鼎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请问道台大人,这海盗和洋人的关系如何?”王攸开口询问道。
“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倒从未听过有海盗敢去抢洋人的东西的,反倒倭寇那边倒是荤素不忌。”
王攸若有所思的垂下了脑袋,双手拢在一起,拇指缓缓揉着着手心,心里敁敠道:“这群海盗倒是个聪明的,懂得利用一切优势强化自身,只怕这背后有高人指点。那位从未谋面,带着神秘面纱的二当家又是何许人也呢?盘踞在东南沿海一带,面上和倭寇勾结在一起,背地里说不定还和洋人有一腿,足足有三万多人,这已经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正值王攸思索之际,只见得王子胜朝他看了一眼,然后便说道:“既然洋人都愿意借艘大海舫给咱们渡过此关,那么我金陵王家就不能藏私了,否则岂不成了那叛逆了。不过我王氏一门的大海舫每次动用都必须经由族中各主事商议好了才能够使用,这也是我们家里的规矩,所以也请诸位等上一阵时间。”
“节度使大人高义啊!”
“节度使大人,真是救了下官等众人的性命啊,多谢大人!愿大人来日更上层楼!大家说是不是!”
“愿大人来日更上层楼!”众人齐呼道。
相较于王子胜跟前的热闹,王攸这边却是冷清的很,唯有史鼎一人作陪。史鼎摸了摸前者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照你这样做,是很容易将人全部得罪死的。人不可妄自菲薄,但也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你啊,还是太年轻了。莫要以为有圣上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圣上还在两千里外的京都呢,你老子更是在三千里外的北疆。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的考量固然是为了他们自己,可同样也是为了这里的百姓。他们比你更了解这里,你要多走走,多看看,多学学,以后啊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道。你跟我先出去吧,之后的事也和你并无太大关系了,只要大海舫的事解决了就可以了,至于那些海盗,那本就不在你的权责范围内,你也管不得。懂吗?外行人莫要插手内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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