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见过史家世叔!”王攸对着忠靖侯史鼎作揖行礼道。
“贤侄不必客气,回座吧。”史鼎笑着示意道,然后快步来到王子胜身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嗓子,接着背着王攸的面似乎从王子胜手里拿了一样事物,然后又心满意足的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未及王攸问话,只听史鼎开口说道:“我原本想着此事过后,便前往姑苏城中与你一见!不瞒贤侄,我此次前来也正是因为你!”
“我与史家世叔虽是头一次见面,可早在都中之时,便是听闻过忠靖侯之名。”王攸恭维了一句,可他有些不明白这史鼎找他做什么,于是他看向族叔王子胜,希望从后者那里得到一些提示。谁承想王子胜却瞪眼的说道:“大侄子不信叔叔,望着我干什么?莫非我脸上有着答案不成?在大侄子心中,叔叔不过是个只会挑拨离间的小人罢了。”
“明明是你这当人家叔叔的害怕输给我,这才使了心眼,关键这心眼还被这小子看出来了,你倒好,现如今将过错推给了做侄子的,你就不怕他将来回京了,向他父亲告状。说你以大欺小?”一旁的史鼎笑骂道。
“世叔说笑了!”王攸忙拱手笑道,只是脸上的神情显得言不由衷。
“这小子也是个不大实诚的,明明心里就是这般想的,可嘴上却是说着别的答案。你们王家可又出了一个厉害人物啊!”史鼎评价道。
“好了,史兄。你也别夸他了,再夸指不定到时候他连北都找不到了!还是先说正事吧。”王子胜当然听出了史鼎有替他敲打侄子王攸的意思,只是自己这位族侄不比旁人,再说真要教训,那也是自己王家内部的事情,和你史家没半毛钱关系。
史鼎见王子胜忽然打岔,也见好就收,然后看向王攸,说道:“你可能心里会疑惑我为什么找你,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世叔请讲!”
“其一,你因何而来?其二,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这的?其三你来这儿又想要做什么?”史鼎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不要回答我已经知道的东西,我当然清楚你是扬州江南道的监察御史,行巡漕之职,是奉了朝廷的旨意下了江南,来到姑苏,甚至来到这金仓港见到了我和你叔叔,并在这座名叫金仓卫的大营中与我等有了这番对话。”
“若是愚侄和世叔说,您方才所说的就是正确答案,世叔可信的过在下?”王攸取出怀中的帕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和食物残渣,含笑的说道。
却见史鼎眉头一皱,最终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王攸起身,拍了拍手,复又作揖道:“贾史王薛,这是早年间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金陵四大家族。贾家先祖以国公之位居首,世叔之史家次之,我王家再次之,最后才是以任紫微舍人薛公发迹的薛家。到现如今一晃百年,这百年间,族中联络有亲,互相扶持,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到这,王攸停顿了下来,反问史鼎道:“不知身为忠靖侯的史家世叔对此有何看法?”
史鼎凝神看着王攸年轻的面庞,一时沉默了下来。他虽和二兄长保龄侯史鼐并称史家双柱,但他却和史鼐不同,他的侯爵之位是因十年前的从龙之功所得,是由当今圣上亲封的新晋侯爷。
可正因为如此,他在朝中的位置却颇为尴尬,是故平日的朝会都是推病不去,时常以游山玩水为乐,但这般作态却也无形间带坏了不少族中的子弟,致使二兄长史鼐与他产生了嫌隙,认为他是恃宠而骄,枉顾圣恩。
史鼐的不理解颇让他郁闷,可这不和在事后想来未尝不是明哲保身之举,于是他也不愿多做解释。
史家也在求变!
只是史家族中那些个年轻小辈本事不大,整日里只知花着官中的银两走鸡斗狗,贪图享乐。一开始身为史家家主的保龄侯史鼐还能约束一番,可近年来因公务繁忙,实在分身乏术,又令得他们胡作非为起来。等发现之时,却为时已晚,史家外面多处产业亏损不说,就连家中也出现了捉襟见肘之迹象,官中不仅派发不出银子,甚至还欠了不少外债,成了亏空,这让史鼐对害群之马的史鼎更是心生怨恨,以至于后来史鼐不愿和弟弟史鼎呆在一块儿,族中事物也是各自做各自的。
王攸见史鼎陷入沉思,继续道:“当年世叔慧眼如炬,可现如今却......”
话音未落,王子胜当即打断道:“大侄子,不得无礼!”
“是!”王攸点了点头,答道:“我今日是为扬州税银北上一事而来,从江南道道台阮灿阮大人口中得知这税银眼下无船可运,所有的大海舫皆由江南市舶司那边用以运载送往西洋,南洋等地的货物,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大侄子,此话不假!我自金陵过来前,甄家家主已经提前与我说了此事,他表示爱莫能助。”王子胜一脸郁闷的说道。
“南江水师那边没有相应的军用大海舫吗?”王攸又问道。
“原本是有的,可浙东道,交州的闽越道等沿海一带海盗,倭寇盛行,为了保证扬州其余三道的货物能够平安往南运抵南洋,再通往西洋,不得不沿途层层设防,以免不测。”史鼎突然开口道,“朝廷对南洋和西洋的贸易尤为重视,自本朝太祖年间起,每年在此一项上就可获利白银一千万两之上,同时也是与扬州四道每年上交的赋税相抵,甚至有些时候还能够有所富余,到了世祖年间,这每年的白银更是一度达到一千五百万两,持续整整数年,奠定了扬州为天下九州之首的地位,而江南道和金陵城更是汇集天下之财富。你王家老太爷在世之际,族中商船和朝廷官船皆为之调用,就连当年贾家在姑苏城,扬州城一带监造的海舫也是为此,你金陵王氏也因此而盛!”
王子胜也听得一脸沉迷,毕竟那是王家最辉煌的时期,他可是见证者,同时也是受用者。
“对我而言,不过是昔日荣光罢了,我未曾清理过,也不看过去,更不会执着过去,我只看将来!”王攸摇头失笑道。原本他以为这位史家的忠靖侯至少是个聪明人,毕竟那从龙之功也不是谁都能看的准的,涉及皇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他却能够拨云见日,押宝成功确实证明了自身的运气和眼光,只是十年的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唉!”王攸心底也叹了口气,这样的四大家族焉能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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