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薛姨妈并未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且后者的脸上露有犹疑,便问道:“可是还有别的事,心里一时间没个决断?”
“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确实是有一件事,原本是打算去问嫂子的,可是回娘家的路上遇见了琏儿和信哥儿,信哥儿说舅太太今日去了景田侯府上作客去了,还带了鸾丫头一道。”说罢,薛姨妈将早已备好的那一对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取了出来,放在小几上,推至王夫人的面前,说道:“姐姐瞧瞧这个!是不是咱们王家旧年的事物?”
王夫人扫了一眼,心中很是震惊,当即说道:“这不是当年凤丫头的......”
“原来还真是,我还以为是我花了眼,一时间认错了!”薛姨妈立刻收回了那对耳环,王夫人此刻脸色异常难看,这家里若不是出了内贼就表明王熙凤瞒着自己做了一些事情。
“啪!”王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上。
“姐姐先莫要生气,此事还需慢慢查证。若真的是凤丫头自己做的事,我这个做姑妈的也自会命人悄悄的将这些东西给她送回去,至于相应的当票也可以勾掉。姐姐也清楚,自从攸哥儿入仕以来,兄长也愈发的注重门风,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丢王家的脸面,所以凤丫头那还请姐姐能够代为问道问道,具体是何缘故。”薛姨妈忙劝道。
“嗯。”王夫人凝重无比的点了点头。薛姨妈亦觉得气氛涩滞,急忙命玉钏进屋换茶。
“姐姐,宝玉那......”薛姨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尽管薛蟠是不如宝钗,可薛蟠是儿子,是将来的依靠,正如宝玉对王夫人,王攸对石诰命。薛姨妈之所以这般小心,也正是因为她很清楚儿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何等重要,母亲如何教导儿子各自都有各自的方式方法,是容不得旁人来说得。
上个月在王家的时候石夫人对着姐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以及后来受了史太君的责罚,至今薛姨妈还记忆犹新。她太了解自己这位姐姐的心中的骄傲了,女儿是宫里的贵妃,儿子又是衔玉而生的奇种,当年未出阁的时候正如现如今的王熙凤,也是雷厉风行的贵族大小姐。
王夫人捧着手中的热茶,时不时的翻动一下盖碗,撇掉上面的茶叶浮沫,侧头静静的看着那菩萨像前的香炉中冒出的袅袅青烟,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宝玉一事还得老太太松口,你忘了五月里那次他因那戏子一事被老爷打了板子的事了。”
“......”薛姨妈立刻沉默了下来,说起来那戏子一事薛蟠也参与了,虽说不是薛蟠告的状,可眼下王夫人旧事重提,也表明了宝玉之关键不在于王夫人,也不在于贾政,而是在于老太太如何想。
“不知姨老爷何时回京?”薛姨妈又问道。
“不大清楚,老爷临行前,也未言明何时归期,不过想来也得后年才能回京。他去了中州洛都担任一方学政,算起来,明年是乙酉年,攸哥儿是壬午科的进士,这三年一次的科举应试又是要开始了。”王夫人提及王攸,脸上满是笑意,倘若哪一日他的儿子宝玉也能高中,那她死也瞑目了。
“哈哈......”薛姨妈也不由的笑出声来,“我听宝钗说攸哥儿明年金秋,最晚初冬时分就可以回京了。”
“这不好说的,攸哥儿毕竟是江南道的监察御史,按例虽是一年之期,可也得按照朝廷规矩办事,这我还是有点了解的。”王夫人又笑道。
“姐姐说的极是!”薛姨妈附和道,随后,姐妹二人又聊了一些其余琐事,及至戌正时分,才方散。
回说贾琏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便要往正屋里闯,立刻被赵嬷嬷拦了下来。
“二爷,屋里还未清理干净,你还是去别屋里坐坐吧!”身为贾琏奶娘的赵嬷嬷一面劝阻着,一面小声的说道:“二爷回来的时候可曾遇见了老太太屋里的人?”
贾琏不明其状,当即请教道:“奶娘,您老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未遇见老太太屋里的人啊。”
“二爷,你今日去做什么了?好在二奶奶平安诞子,倘若有了万一,你当如何!你真是糊涂了,老太太若是派人来堵着你,不让你入门,代表着她能原谅你的过失,可眼下无人前来,可见老太太是不打算待见了。”赵嬷嬷替贾琏分析道,顺道让一身酒气的贾琏清醒清醒,待会好过去请罪。
贾琏来到偏屋,只看见小红和丰儿两个丫鬟哭红了眼睛正等着他,在二人身侧的衣架上是一套更换的衣物以及一杯早已备好置于书案上的清茶。
贾琏有些过意不去,可他如何预知凤姐何时生子,倘若他有这个本事,指不定早就飞黄腾达了,还整日到处受气。贾琏褪下外袍,将衣物扔向丰儿,然后看向小红,问道:“你们奶奶如何了?”
“回二爷的话,奶奶一直嚷着你的名字。”
“哦?!”贾琏听罢,只觉得胸中生出一股暖流,随后遍及全身,心下敁敠的得意道:“谅你往日里对我那般苛责,就连平儿那丫头一年内也碰不得几次,这临到头才想起我的好处。呵呵。可见这天下间女子再如何的厉害,也终究离不得,比不得男子!哼哼。”
丰儿取过更换的衣物给贾琏换上,又伺候着他喝了茶,说道:“二爷先去老太太屋里请个安吧,小爷也给老太太命人带了过去。”贾琏得意瞬间转为苦笑,可自己今日所做之事也是为了贾家,老太太想必也是想等自己一个解释。
也罢,也罢!吾去也。
贾琏拾掇了一下衣袍上的褶皱,又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信步出了院子,前往荣庆堂拜见贾母。
还未进屋,只听得屋里传来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声,还有一阵婴孩的哭闹声,贾琏听了全无厌烦之色,相反那种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他的儿子,他期盼多年,甚至没少花银子到处求神拜佛得来的子嗣。
这一刻,贾琏觉得自己的腰板挺直了许多,多年来积蓄于胸腹中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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