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霆左手握着自己用竹子削成的鱼竿,右手撑着脑袋正有点乏困,闻言转头瞥了一眼凌薇,话语里透着不屑,“陶冶情操罢了。倒是江陵王,不好好在纯阳殿陪你的十三公子们,来这里晒日头么?”
凌薇倒也不恼,嬉皮笑脸地道:“自然是要陪的。不过见霆王孤身一人想必很是寂寞,便来给你送个伴。”她转身,将杏雨一把推到慕容霆身边,哪知杏雨早已双腿瘫软,直愣愣地跪了下去,凌薇诧异之余,续道:“这丫头,想必霆王不陌生吧?”
慕容霆的眼角余光早已瞟到杏雨,对凌薇打扰他钓鱼这一举动很是不快,不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纯阳殿的旧人,送给本王做什么?”
“霆王真是说笑,我纯阳殿旧人只有音离,其余都死光了。您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当年的亡国之战,六宫上下无一活口。至于这个丫头啊……她不是霆王的师父——黎先生送与你的侍妾么?同小王有什么干系?”
慕容霆在听到“黎先生”三个字时,双眼已悄悄眯了起来,转头看向跪趴在青石地面上的杏雨,眸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意。
这个丫头倒是嘴快,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统统抖落了出来。
“什么侍妾,不过是个婢子。我慕容世家,乃西昌六大家族之首,便是侍妾,也当是名门望族方才配得上。”慕容霆扬起下巴,话里话外满是倨傲。
诚然,除了慕容世家这个头衔,他还是大长公主之子,确实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小王此番过来,一为将这丫头还给霆王,我纯阳殿庙小,实在容不下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且她在霆王身边多年,如何处置,还请您自个定夺。二嘛,小王今日想出宫,特来向霆王说一声。免得——”凌薇故意拉长了语调,慢吞吞地道:“免得霆王过于思念我。”
凌薇早已算准了慕容霆的性子,果然,他此刻如她所料般皱起了眉头,不耐烦中又添了几分嫌弃,摆了摆手道:“你要出宫便出宫,不要每次都来请示本王,总之一月两次,你自己挑好日子便是。还有,这些不正经的话,说与你那些男宠便也罢了,少在本王面前犯浑!”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
“霆王不喜欢,小王今后不说便是了。”凌薇在心中冷笑,她要的便是慕容霆这句话。
他既处处不让她好过,就别怪她处处恶心于他。
“……”
见慕容霆未接话,凌薇便很识趣地扔下杏雨,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带着雪尘和月尘溜之大吉。
至于杏雨的死活,和她再无关系。
今日阳光明媚,她回纯阳殿换了一身浅紫色长衫后,带着音离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
尽管慕容霆嘴里说着不用请示,但他的探子依然尽忠职守地在暗处跟着凌薇,为了甩开他们,凌薇和音离七拐八绕,最后踏入了轻雨阁。
轻雨阁明面上的老板是江陵城赫赫有名的“爹爹”泠臾,虽已步入中年,依然风姿绰绰,曾几何时也是不少王公贵族竞相追捧的对象。幕后大老板虽是音离和凌薇,不过平时交于“五夜星辰”四位副堂主直接管理,连泠臾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轻雨阁与清风楼的关系。
“哎哟~好久不见王爷,今儿个什么风把咱们的江陵小王爷给吹过来了~~”泠臾着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裳,一手摇着折扇,一手翘着兰花指,慢悠悠从楼梯上踱了下来。
江陵王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且她五年前的封王大典曾接受过万民观礼,就算换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只怕这江陵城的百姓都认得他,干脆就不遮不掩,顶着这张脸到处肆意潇洒。
毕竟,她的名声早就臭了。多一些或者少一些,无关紧要。
凌薇瞟了眼身后,笑意盈盈地展开手中紫檀香扇,踏上楼梯迎了上去,朗声道:“这不是想念泠臾爹爹,来给你捧个场了。”她走到泠臾身前,伸手揽住他轻盈的腰身,状似亲密般贴着他的耳朵,启唇道:“那人曾是水中月。”
这是泠臾和五墨、夜墨、星华及辰华之间特定的暗号。
除了他的干儿子花绯,旁人断断不可能知晓。
泠臾一时怔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正要发出声音,就被凌薇猛地捂住了嘴巴,只听得她低声道:“嘘——有人跟着我,不要声张,替我安排一间上等房。把花绯叫来,再偷偷找两个脸生的小倌到我房里,不要被人发现。”
“啊……是……”泠臾显然还处于诧异之中,久久没有回神,直到凌薇低喝一声,“那还不赶紧去?!”
泠臾终于回过神来,抬眼看到轻雨阁外面一闪而过的几抹黑影,转瞬,就恢复了常态,“啪”一下合上扇子,用扇柄轻轻拍掉凌薇的手,笑道:“就知道江陵王是来找花绯的,前几日还同那朱三公子大打出手,今儿个又来了。”顿了顿,朝楼下厅堂喊道:“竹八——带江陵王殿下去最上等的天字一号房。竹六——去喊花绯公子!”
须臾,那唤作“竹八”的龟公就躬着身子上了楼梯,来到凌薇身边,引着她和音离去了天字一号房。
天字一号房不同于其他房间的锦天绣地,陈设反而较为低调古朴,掀开两层薄薄的白色纱帘,一张红檀木雕的软榻和两张圈椅赫然映入眼帘,软榻前还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有一壶酒、三个倒扣的青瓷杯,外加一叠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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