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霖,五十四岁,秀才,无妻子;
独居于刘家沟村西头竹林旁的茅屋,失踪后第三天,尸体在渡口下游两里处的河滩被人发现;
死者背部有大量疑似针刺的伤口,验过死者肺部积水,口鼻、指甲缝皆有河底泥沙,故推测,死于溺水。
是秀才啊,我还以为是个卖艺的,胸口碎大石,睡钉子床,背上全是钉子眼儿……
程小乙撤掉激发画影符的灵力,把引起密集恐惧症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继续翻看。
下一份档案,依旧配有画影符。
画影符所用符纸可不便宜,一刀灵影纸,千两白银,相当于一名在县衙供职的无常剑二十年的俸禄,孙锦可真舍得……
程小乙犹豫了一下,看看盘子里的西瓜,咽了口唾沫,灌注灵力激活符箓。
这回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尸体就在渡口边,右手被啃得只剩下累累白骨,左手则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淌干了血,被水泡得肿胀发白……
继续翻下去,几乎每一个死者的身上,都有某个部位被千戳百刺,还有个男性,被戳刺的地方居然是…不禁让人想起布满孔洞的海绵,可以说是非常残忍了。
“晚上我还想吃点东西,就先不看了…”
程小乙下意识并拢双腿,把册子丢给了甲方爸爸。
祝启颜嘴角上扬,暗笑这厮少见多怪,捻着葱白的手指灌注灵力一瞧,“啊!”的一声把册子扔了出去。
“两位,可有什么看法。”廖化吉接住册子,脸上古井无波。
程小乙斟酌片刻,说道:“这个容嬷嬷…咳…我是说,这个水鬼对扎人情有独钟,几乎所有被害者被扎的部位、轻重都不相同,而且他们均不是死于这些扎伤,而是死于溺水,由此不难推测,水鬼乃是刻意为之。”
“废话,难道它还能是无意中扎人不成?”甲方爸爸抬起小下巴,愤愤道。
廖化吉将册子抄在手中,道:“程兄弟不妨说说看。”
“经由怨戾之气形成的水鬼,行为上有着非常强的目的性,它是出于某种原因,将这些已经已经溺死的人扎得千疮百孔……”
程小乙摩挲着下巴,抬头道:“会不会是同态复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比如这个叫刘水生的少年,他摸了不该摸的东西,所以水鬼扎了他的手。”
祝启颜心思活络起来,“那个秀才呢?”
“读书人么,一张嘴天花乱坠,背地里议论他人,叨逼叨别人的不是,不是常态吗?”
“你是说…戳脊梁骨!”祝启颜不假思索的回答,带着些许无奈。
作为剑修系百年一遇的奇耻大辱,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要是排个队,估计能从玉虚一路排到昆吾去。
“所以水鬼就在那秀才的背上插扎刺戳,”
程小乙嘿嘿笑道:“这秀才估计死都没想到,自己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临了没刺个精忠报国,反而被个水鬼刺了堆污言秽语——这是我个人猜测,至于那个叫刘根硕的…呃,估计他是对着河里撒尿了?”
祝启颜脸蛋一红,啐了他一下,嫌弃地扭过头去。
刘根硕就是那个多孔海绵。
程小乙琢磨着总不会是生死之交吧?而且别人充其量也就曰个榴莲仙人球,猛一点的,五档电风扇涡轮增压器,
水鬼什么的,不怕海鲜过敏吗?
无常剑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赞许:“程兄弟分析得不错,孙锦之前也如此认为,而且很可能与水鬼生前的遭遇有关。”
都知道了还来问,不是故意拿那些少儿不宜的画影符恶心人,就是在…试探我?
程小乙暗中留了个心眼儿,问道:“不知令师兄调查到了何种程度?八年前中秋前夕的落水案究竟有何蹊跷?提刑剑卷宗能否借来一看?”
廖化吉递来另一本卷宗,程小乙粗略看了两眼,摇头。
提刑剑不负责与妖魔沾边的事务——这个规矩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卷宗上只有寥寥数语,末了,还提笔添了句:
详见无常剑卷宗。
我在做数学习题册吗???
满脑袋问号的程小乙又讨来之前的册子,还好孙锦这人靠谱,上面至少没写着“略”或“详见提刑剑卷宗”。
死者周氏,临县庆源人,在闽源府做生意,八月十四申时初,周氏携长子与货物回乡,经此处渡河;
会逢天降大雨,船夫刘麻子等人遂提议将货物分批渡河,周氏不允,船至河中倾覆;
三日之后,于下游三里滩处觅得周氏长子尸首,周氏下落不明。
“下大雨河涨水,白头浪多气泡,原本过河就勉强的船更加浮不起来,沉没倾覆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提刑剑将此案定性为意外事故,并非没有道理,”
程小乙坐直身子眯起眼:“可这水鬼八年内夺走三十多条人命,用的还是报复色彩极其鲜明的残忍手段,如此深重的怨戾之气,恐怕不是一句意外就能简简单单交代的。”
无常剑的方块脸上罕见的挤出一抹笑意:“程兄弟言下之意,那周氏商人,是被刘麻子等人见财起意杀死的。”
“如果只是归家途中命丧他乡、不能在中秋佳节与亲人团聚共享天伦,这样的执念夙愿,远不够形成如此穷凶极恶的水鬼,”
程小乙伸了个懒腰,靠回椅子背,双腿却依旧牢牢并拢,他眼神玩味儿道:“我也差不多明白,为什么刘家沟的村民不配合调查了。”
“这么快就下结论,会不会草率了些?”
祝启颜瞧瞧缺德佬,又瞅瞅无常剑——这俩人好像又达成了共识!
程小乙嘁了一声,心说上辈子我九九六错过了多少节假日?不就是个中秋么,屁大点委屈就要变成怨魂恶鬼去害人性命,要都这样,那个谁还不得死上几亿遍?
“草率与否,一试便知~”
他从腰包中抽出黄纸墨盒,“牵丝”打了几圈转,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他手中。
“法宝画符笔?程兄弟还有这等好东西。”
廖化吉的目光立即被笔吸引,只有深谙符箓技艺的人,才能体会到这样一件法宝有多令人眼馋。
“化吉兄别误会,这东西目前还不归我,不过也差不远了~”
程小乙促狭的瞥了甲方爸爸一眼,挨了对方一个白眼儿,他将周氏商人的生辰八字抄写在黄纸之上,又提笔补了两句话,裹了块鹅卵石,胳膊一抡,远远丢进河里。
裹石符纸入水不沉,过了几息才化开。
随着石头沉入水底,原本平静的河水突然沸腾,一道巨大的阴影自河底浮现,沉重到几乎将空气凝固的怨戾之气,笼罩在河道上空。
祝启颜打了个冷战,天空中明明骄阳似火,此刻她却感觉如坠冰窟。
“水鬼好像被激怒了…你在符上写了什么?”
“没什么,”缺德佬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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