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夜里冷风在山沟呜呜直吹,民兵队长陈朝文已经就位,带着手下精干队员冒险完成了目标侦察任务,并按约定发出了枪声信号。
备好的马匹不时打着响鼻,铁蹄踏地发出惊动周遭黑暗的声音。
“有人过来了!”陈朝文牵着马,突然对身边的一个精干队员道。
“那么快?方向不对,这好像不是我们要等的人。”那名队员警惕地提醒着道。
“嗯,出问题了!你去那边埋伏着,我把马牵进旁边岔沟里去。”陈朝文牵着四匹马,与手下同时展开了行动。
现在他们手里都有枪,弹药也还不少,显得底气充足。
在十七号接待站的陆沪上并未焦急,显得十分淡定地在等时间过去。进入子夜后,一场由他负责进行的暗杀活动即将展开。
“老陆!显然你到现在还没把我当自己人……”隔座对面,高佳丽提出了抗议,带着西方人骨子里的直率,一定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透过桌上白亮的灯光,陆沪上看着对方低声哈哈一笑:“高大记者,显然你误会了我们才是。这其实是一个边界的问题,你觉得的是你觉得的,但其实并不真实存在。”
室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但陆沪上坚持着该有的底线,没有就刚才的枪声做出任何足以令高佳丽宽慰释怀的解释。
“没有人要说点什么吗?就刚才的枪声……”高佳丽似乎杠上了,一定要个说法,或者说需要一个台阶下。
这事儿只能由陆沪上说,别的人都不管用。
“高大记者,现在是你在主持会议,你说话,赶快进入正题才是,不要为了别的事分心。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绝不打听!”陆沪上正色道。
高佳丽有点惊愕地看着陆沪上板着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得凛然一愣,很快泄了气败下阵来。这不是她使性子就能获得尊重的地方,陆沪上有陆沪上的底线原则。
马三在一旁顾自忙活着,眼里流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会心微笑,他知道陆沪上已经彻底征服了高佳丽残存的大小姐傲娇。
当然高佳丽这种骨子里的傲娇可以用在别的场合,因人而施还可收到奇效。但绝不适合陆沪上,他完全不吃这一套。
座中方子寒彻底松了口气,看来高佳丽没有讨到便宜,自己男人的脾气她深刻懂得,并刻骨领会,陆沪上绝不会因人而变。
放心了。
“高大记者,有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你是在巴黎才加入的组织呢,还是在上海就已经具有了红色身份?”方子寒突然问道,打破了再次的尴尬沉默。
方子寒在隐秘战线机要科工作,这两天刚接触到高佳丽的一些资料,不过有个问题还没有弄清。
原本这不十分重要,但终究是个问题,此时正好可以用来打开话题。
“当然是在上海!实际上还在北平的时候我就有了强烈意向,我是中央特科发展起来的组织成员。”高佳丽十分自豪地强调着中央特科四个字,表示着自己出身不简单。
“哦?”陆沪上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的确,中央特科这四个字的分量很重,是隐秘战线上的神迹存在。
1927年的血腥四·一二后,大革命失败,为了救亡图存,组织最高层决定成立中央特别行动科,简称中央特科,负责情报和政治保卫,主要从事地下工作。
中央特科存在于大革命失败后的1927年至1935年间,主要活动地域在上海。
陆沪上发出了那一声回应后,没有人再说话,都选择了静听。
“我在中央特科期间,主要从事情报二科的工作,借用记者身份,获取和分析情报,掌握敌人动向,提供给上方参考。也通过发布舆论影响,协助参与过一科对重要被捕人物的营救工作。”高佳丽说起往事,历历在目,如数家珍。
这是她的一路辉煌,非常拿得出手的过去履历,此时不介意再拿出来展现展现。
“哦?”陆沪上眸子里立刻再闪现出了一种强烈的感兴趣光芒。看来得要好好趁机深入了解一下这个昔日旧友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三科的武装行动工作也参与过一些,主要是用记者身份给行动队员打掩护。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被组织派去在巴黎的秘密分部,是在那成为了共产国际成员的。对你们而言,这都是明摆着的,有问题吗?”
高佳丽主要是看着方子寒说,以为对方掌握着自己的一切,故而颇感到有些奇怪。
“没有问题,我只是还了解得不多。如今去上海开展新的抗日救亡图存工作,还需得到你的更多付出帮助,我们彼此间的信任关系应该是全方位的,要快速建立起来。”方子寒看着对方,语态真诚谦虚,说得十分悦耳中听。
“嗯。还是我们女人之间容易沟通!那就正式来说说我要说给你们知道的吧。我是在1935年中央特科撤出上海后才开始接触到蚁穴的,就我了解的蚁穴,简单来说是一项渗透计划。”
大家都有些失望,高佳丽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说的这话等于没说。
陆沪上看到她明显在试探,或者说抛砖引玉,把球踢给了自己。
“当然,字面上意思是这样,大家理解的都没有歧义。渗透进敌对方高层和各个重要领域,只是它的组织架构、渗透人员、联络方式、启动激活程序等,全都是个谜。如今它沉寂消失,没人能重启才是关键。”
球又踢了回去,说罢陆沪上起身离开座位,再蹲下去从小桌下面的炭火上提起一个烧开的茶壶来。
方子寒见状立刻去旁边靠墙壁的长凳上拿杯子,还意外发现一包大枣,简直如获至宝。这样边喝茶边吃枣边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老哥,过来喝茶!”陆沪上很欣喜地转向马三招呼道。
已擦好枪正在收拾摊子的马三年纪比他们都要大,叫一声老哥没毛病,还显得十分亲切。
高佳丽也转头叫道:“老哥,我们在开会,你是得要坐过来才合适。”
“呵呵,我这个人平日生活松散惯了,不习惯正儿八经地开会讨论事情,就这样一边呆着好了,随意点还能放松,一上桌面就紧张不自在,脑壳糊里糊涂。”马三将擦枪工具都装进一个小方盒,盖上盖,扣上扣。
只见马三再拿起盒子炮,满意地摩挲端详了一遍,赞叹一声道:“好枪!一把要命的惩奸除恶的正义好枪,如今它又将面对日寇侵略者,射他们个满身窟窿!啪啪啪!”
马三虚瞄着嘴里发出了开枪的声音,像个没事干在自寻快乐的孩子。
茶杯摆上,陆沪上倒上茶,马三拗不过最终还是过来了。不过不像他说的坐上桌面不自在,而是一就位就显出了一种领导者风范。
“喝茶!”马三拿起茶杯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右手的伤虽然不重,但显得很不灵便,用左手端往嘴边轻啜了一口。
“味道不错。”马三咂咂嘴,放下茶杯接着道:“我这右手暂时还不很灵便,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活动自如,要有点什么事的话,陆沪上你独自应对没问题吧?”
闻言陆沪上心领神会,对方这是在担心他即将的行动,当下呵呵一笑道:“放心!当然没问题。许多时候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不是?来,这枣不错,个儿大,沙甜沙甜的……”
看着他一连入口了好几个,马三也呵呵一声笑道:“你吃得下就好,我就不跟你凑这个热闹了。我胃口不太大,还是悠闲地喝茶比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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