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坐在象泉河边的沙滩,感受着吹面寒风,听着水流潺潺声,望着远处山万年不化的积雪,郑唐颇有些伤感。这片战斗了四年的地方,终于要离开了吗?过去,他和战友们,没少因为这地方环境恶劣而怨天怼地,可是真到了离别的时分,却感觉这地方的苍凉,孤寂与寒冷,竟也是如此的美,如此让人不舍。
坐了一会,感觉又冷又烦闷,郑唐便双手一撑,身体整个弹了起来,然后一个后空翻,轻盈地落地,站在那里往前凝视了几秒,便迈开步子沿河往西南慢跑而去。在这海拔超过四千七百米的地方,他这般动作,若不是经过了长期训练,根本不可能做到。
郑唐不但经历过长期训练,而且参与了多次实战,甚至还亲手将三个敌兵推到河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挣扎、毙命。这不是因为他残忍,而是战争本来就这样残,如果不是华夏政府一直保持克制,死在他手下的人,肯定不是三个,而是三十甚至三百。
因为郑唐本来并非一线战斗人员,他是军中宝贵的高科技人才,钱江大学电子信息与机械工程双学位大学生,在大四那年暑期放弃年薪三十多万的工作机会,响应国家号召,投笔从戎,并主动要求到华夏唯一有外敌侵扰,发生军事冲突的西康省纳里市边境服役。特殊的专业背景,特别的参军志向,让他从一入伍就受到高度重视,成为纳里边境西部战区某旅电子对抗中队骨干,并在第三年成为电子对抗中队副队长,事实的技术负责人和实战指挥员。
身处两军对峙一线,电子对抗中队的任务,可不仅仅是电子干扰与反干扰,事实还包括了无人机侦察、指挥和战斗的保障。郑唐带着团队,曾经无数次模拟过,以无人机“蜂群”战术,一举歼灭边境线那边纵深五十公里泛围内敌军的战术,其中几次推演,都得到了西部战区总部认可。按照相关推演,其实根本不需要士兵们用肢体、棍棒与对方推搡,只需要他们大队一百八十人,操控几千架混编无人机,便足以将全旅驻防的四百多公里边境线那边的一万多敌军全歼。华夏的军事力量,领先那边的敌人不止一代,真正开打,完全是辗压式的。
然而,爱好和平的祖国,却一直没有给前方授权开展热兵器战斗,只允许近乎原始的肢体推搡和棍棒刀枪战斗。郑唐这个技术骨干,也因此多次放弃“本职”工作,参与到一线士兵的行动中,用军队特别教授的格斗术,与敌战斗。虽然风险不小,好几次被打得头破血流,不过也立功不少,以一个大学生技术兵身份,成为全旅战斗模范,也算是个传奇了。
原始战斗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和灵敏的反应,令得郑唐哪怕在这普通人走快点,都喘不过气来的高海拔地方,可以轻易地后空翻,快跑、慢跑、拳击、耍枪弄捧等,更不在话下。
跑了大约一千米,便到了象泉河一处急弯处。这处急弯的形成,源于对岸一座土山阻挡,使原本并不深的河道,在此处变得更宽更深。在对岸沿河边有一条公路,是底雅县通往西北边境的通道,虽然路修得不错,但现在却少有车走,因为从另一个方向修了一条更直更好的路,将底雅西北部著名的旅游景区和边防营地,都串联了起来。
河的这边宽阔石滩尽头,荒凉戈壁,兀然屹立着一座小破庙,与普通藏传佛教寺庙风格完全不同,倒更像是内地农村常见的河神、山神庙。或许也正是因为不属于本地宗教信仰的神,这庙完全没有什么香火,破得快要塌了,也没本地人来修,倒是郑唐因为常在这河边散步,偶尔来“瞻仰”一翻。只不过,里面供奉的“神”,也已经被风吹得肢体散落满地,表皮脱落,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神。
无神论者郑唐,没有把“神”的肢体给拼接起来,扶回原位,不过却在某一天,从部队里扯来了一块大帆布,罩住了小庙的屋顶,让已经被“分尸”的“神”,在自己的小庙里,短期不至于再被风吹雨淋,化作烂泥。
跑到小庙边,已经有点脱力的感觉,而这种脱力感来袭,反而将心中烦闷一扫而空,这是郑唐探索出来的比较有效的减压方式。静静靠在小庙的墙角,抬头看向对面的雪山,努力喘着气恢复体能,心情越来越轻松。
突然,很奇怪的,居然有小汽车声音传来。郑唐整个人从倚靠墙的姿势站直,好奇地看着那边的路,不明白是谁这么不靠谱,居然还会开车走这条弯急坡陡的老路。大约两分钟后,一辆白色小汽车闪现在视线中,速度虽然不算快,却让郑唐吓了一跳,因为它也没减速。须知这里是急弯处,那路沿河而修,路面又窄,即使以该车当下四十来公里,并不算快的速度,到这里也该再减速拐弯才对。
疑惑地看着车行驶,并没有等到对方的减速和拐弯,等来的是亲眼目睹一场灾难。车直直地冲出了路基,冲向象泉河,在车失重的那一刻,郑唐听到了一声尖锐但又感觉缥缈的尖叫。显然开车的是个女司机,这时候才清醒过来,吓得尖叫,声音却因为车窗的封闭无法清晰传出来。车在女子的尖叫声中,以平抛的方式划了一道弧线,“哗”的一声直直掉落到河的中央。
“糟糕!”郑唐迅速判明要怎么办,毫不迟疑跑过去,边跑边脱衣服,当他跑到河边时,衣服已经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了。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顾不得多想,一个猛冲扎入水中。
即使接受过冰水中逃生的训练,郑唐也差点晕了过去,花了几秒钟才适应过来,趁着车没沉,猛砸车窗玻璃。里面的女子本来被吓坏了,这时看郑唐砸玻璃,才回过神来,也去推门。玻璃砸破,门才被推开,郑唐一侧身,女孩被门带着冲了出来,被郑唐一把抱住她,喊道,“快松开门把手!”
即使判断如此准确,行动如此敏捷,在水中抱着一个人的郑唐,还是被猛冲入车中的水带得,差点又回到车里。好在关键时刻脚蹬住车身一用力,才没被卷进去。只是,没卷进车里,却也没能游开很远,车下沉引发的漩涡,还是把两人卷着没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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