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劫为黑棋的生死劫,却是白棋的无忧劫。
骷髅足足思考了一个时辰,这才下了一手。
此后两人越下越快,十几步以后,棋盘所争之处渐少,天元附近有三块黑棋、三块白棋互杀。六龙互相缠斗,竟然是个三劫连环的局面!
和棋。
灰衣人和骷髅抬头大笑,互相钦佩。
骷髅局中入手,将劣势强行扳到和棋,这份功力,这份棋艺,委实惊人。
奉茶的侏儒仆却不知何时退去,想必回到了石屋。
骷髅笑的很是畅快,没想到能和灰衣人打成平手,实在是好彩头,好兆头。
听着他的笑声,灰衣人忽然就想到了什么,张开一对无光的眼,盯着他:“我有个师兄,三十年前在江中大船上恶斗昆仑派十名高手。打死九人,却被最后一人所伤,万般无奈之下抱着两岁的婴儿跳江逃生。多日后,访得师兄尸身已经飘在大江下游百里处,所抱婴儿却不知所踪。虽然弟兄们都说是八成裹了鱼腹内,可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呵呵,老天开眼,果不其然……”
骷髅身形微颤:“师叔!你好厉害。我本瞒住不说,却还是没逃过您的法眼。”
法眼难说,法耳还差不多。
灰衣人微微一笑,摇摇头:“我是刚才嗅到了你身上散发的气息,心中便不断的嘀咕推测。刚才听到你的笑声,和师兄年轻时候的笑声真像啊!这次才真正断定你就是那名婴儿。”
骷髅平定心情,换上一副冰面孔,冷冷的道:“家母说过,那三位师兄弟本来情同手足。可是师傅去世时留下三册秘籍,一人一本。缺少了哪一本都练不成师傅的绝世武功。本意是想让你们三个相亲相爱,携手共立大业,不成想祸起萧墙,反而成了你们反目的导火索。你和小师叔觊觎我父的上册,这才使计陷害我父,盗走昆仑派镇山之宝,杀害掌门无海,嫁祸于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是为私。各为其主,我为官,你为贼,这是为公。瞎子,你今天死定了!”
灰衣人面容古井不波,一双看不见东西的灰白眼珠紧紧的盯着他:“呵呵,孩子,看来你还是蒙在鼓里。想必这些都是你娘她说给你的吧。哼!这个骗子。实话告诉你,她本是畅心阁的头牌红娘子,施展狐媚功迷惑了师兄,生了你这个逆子。可怜我师兄一世英名,毁在一个婊子手里,真是天大的笑话。今日我将你这逆子剁成两段,师兄遗传的那段我自然会好好安葬;婊子遗传的那半段我会挫骨扬灰,埋在山下大庙前的青石板下面,让你千人踩万人骂。”
骷髅:“人人都说瞎子阴瘸子狠,果不其然。我母亲乃江南大家闺秀,枉你是个长辈,却在这里血口喷人。”
灰衣人冷哼一声:“大家闺秀?哼,她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骷髅浑身骨骼嘎嘣嘣作响,内力散发,将上下衣服鼓荡飞扬:“够了。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口舌之利,而是要取你项上人头。你死了,雁荡山的刺客组织自然树倒猢狲散。”
灰衣人微笑:“死的人确定不是你?年轻人,傲的紧。纵然你侥幸杀了我,可是我只不过在这凌云峰暂居而已,又不是这雁荡山的主人。”
骷髅:“可你这里功夫最高的!雁荡山蝙蝠,昼伏夜出!别人不知道你,我可是一清二楚。你曾经贵为叱咤江湖的‘三雄’之一,功夫更是江湖上的顶尖好手,眼瞎后功夫没失却反而更上一层楼!自这雁荡山凌云峰蝙蝠洞悟到绝世武功,从今以后以蝙蝠自居。”
灰衣人心中微微泛起波澜:“竖子倒是调查的一清二楚。蝙蝠,蝙蝠,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是夜晚顶尖的猎者。既然如此,你能摸上这壁立千仞之地而不守卫发现,确是一流的人才。可惜啊,你站着进来,却是横着出去。”
骷髅微微冷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那个丝毫不会武功的黄金脸。”
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个夜间来此对弈的竟然是雁荡山刺客组织的首脑人物!听他气喘如牛,迈步沉重滞涩,身上没有丁点内力和功夫,却又是如何统帅这一干如狼似虎、心狠手辣的刺客枭雄?
灰衣人手里慢慢的揉捏着一枚白子。
骷髅不敢大意,注视他的一举一动,缓缓的将身后宝剑抽了出来,一长一短,一雌一雄。长的足有四尺,短的却只有一尺长。
艳阳高照,四下里鸟语花香,一片祥和景象。
微风吹过,遍体舒爽。
一只蚂蚱蹦到亭子四周,却被亭子里凌冽的寒气逼退,被弹到一侧的石头上,浑身摔成了烂泥。
方圆五丈,杀无赦。
白棋子已经击碎了骷髅面具,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来。鼻梁高挺,粗眉大眼,嘴唇极宽。美中不足的是左侧眉毛上方有一颗黑痣。相书上云:此痣代表一生飘摇。
灰衣人舌头“嗒”的急速敲了一下,发出的回音迅速的回到耳朵里,四周泛起一幕幕图画。他“听”到了对方的样子。没错,就是师兄年轻时候的样子。
也听到了两股急剧的刃风袭到了身前。
他向后飘出,刹那间退出了亭子,两截衣袖已被划破。
对方的剑,真的很快。
好久没遇到这钟险情了。
最近二十年,五丈之内,没有人性命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此刻,却被一个后生晚辈逼退五丈远。
灰衣人立住脚步,笑了:“出乎我意料。不错。我以为你凭借那本上册里面的功夫,你也就是个江湖中的中流好手。”笑容却又忽然凝固了。因为他感到了对方已经幻化出五道人影,从五个方位刺了过来。五道接近实质的杀气,让空气凝固。
这是江湖上邪尸老人的功夫-鬼魅邪功。
灰衣人滴溜溜转起身子。
只有比对方更快,才能躲开对方的攻击。
能孤身范险,果然身怀绝技。艺高人胆大。
气机飞荡,剑气纵横。
剑网里射出一枚枚白色的棋子。
亭子受不住气机的冲击,轰然倒塌。
长剑已折,短剑的剑芒已经指在了灰衣人的心口处。剑尖已经刺破了瞎子的皮肤,渗出了血迹,再往前一寸就能取之性命。
灰衣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也已经搭在了他的两个眼皮上,点出了两个凹形。再往前丁点,方脸汉子也会从现在的双目剧痛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临近傍晚,漂来一片乌云,下起了大雨。
大雨磅礴,四下里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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