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圭在前厅里一个人坐着,喝了盏茶的功夫,胡大夫就来了。
胡大夫先给子圭作了个揖,问候道:“文老爷好!上次见面应当是半年前了,不知道老爷近来可安好?”
“嗯!托胡大夫的福,一切都好。这些日子有劳您了!家中众人有个病痛,还得托付给您,我才算放心。”,子圭谦虚的说。
“不敢、不敢!医者仁心,万事在下都会尽力就是。”胡大夫连忙答道。
子圭和蔼的笑了笑,问道:“胡大夫,你可治得了心病?”
胡大夫略一思忖,答道:“心病?心仍神之居、血之主、脉之宗,心有病,则身体不安。不知道,文老爷所说心病,所指为何。”
子圭点点头,示意胡大夫先喝口茶,他接着说道:“顾姨娘,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至今心中还总是不安稳,想请胡大夫给治治。”
胡大夫想了想,回道:“姨娘已经生育过多次,现在表面上看似精气十足,其实内里已经有些虚弱。有孕在身,已是负担沉重,再受到惊吓,难免雪上加霜。待在下先请个脉吧!”
“胡大夫,这一胎是男胎,对我文家十分重要,就拜托你了!”子圭诚恳的说。
胡大夫眼睛忽的翻起,视线从眼镜的上方看出来,盯住子圭片刻。想了想,起身说道:“先生!姨娘此次怀孕,胎象不似从前,在下看来,是生育几胎后母体孱弱,精气不足的缘故。”
“哦?”
“而且,姨娘过于看重此胎,难免就会事事上心,这样的心境不利于养胎啊!此前,姨娘问在下,在下若据实相告,恐姨娘心绪难安,只好说似有男相,一切都是为安了姨娘的心!这生男生女,关乎天意,岂是凡人敢于窥探?在下妄言,请文老爷莫怪。”胡大夫说着就作了个揖。
子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心里似有波涛翻涌不尽。自己身上担负着的家族期望,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偌大一个家族,却不得不被此牵绊,觉得甚是可笑,却也无奈至极。
心中虽然沉重,面上却还是笑了一笑,说:“胡大夫,你也是好意,既然这样的话语能让她安心些,也就不用说破了!请您先去诊脉吧!我与您一同过去。”
两人来到婉贞房中,只见房门紧闭,忆雪蹲在门槛处低声哽咽不已,脸上红红的,似是有指印。旁边飞雪侧耳贴在门上听着房内的动静,不敢说话。
见子圭与胡大夫来了,两个小丫头慌忙整理了一下,跑过来迎接。
子圭看这景象,想着定是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胡大夫在一旁,也不便细问,便说:“飞雪,去告诉你们姨娘一声,胡大夫来问诊了,让她收拾一下,准备好了你过来请胡大夫过去。忆雪,去倒两杯茶来偏厅。”
说完,手一挥,引胡大夫与他一道进偏厅去了。
片刻功夫,茶水还没有倒来,飞雪已经过来请。
胡大夫问过子圭,子圭说:“您且先去,我随后便来。”
胡大夫起身,随飞雪去了,忆雪此时也倒了茶水进来,放在子圭身旁的茶几上,放下便要退出去。
“忆雪!”子圭低声唤了小丫头的名字。
忆雪怯生生的站住,低着头,回:“先生,有何吩咐?”
“方才有何事?”
“先生?”忆雪偷偷抬眼打量了子圭一下,却不敢说什么。
“我是问你方才为何蹲在门外?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子圭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回避的威严。
忆雪自然不敢答,紧张得两只手不住的搓着衣角。
“但说无妨!是婉贞吗?”子圭又问。
忆雪好像是想起了伤心的事,眼眶慢慢泛红,有泪水在眼中打转几乎就要落出来了。
红着眼慢慢的说:“先生,不是姨娘,都怪忆雪蠢笨……,姨娘近来心绪不宁,日日都是紧闭门窗,在房中休养。今日该奴婢去房中伺候早餐,进去后,原想着这一整夜门窗紧闭的,屋中难免憋闷,对姨娘身子也是不好,便把窗户都打开了……”
“嗯!关心主人,又哪里错了呢?”子圭喝了口茶,问道。
“姨娘身子弱,有些怕……有些不喜风吹……不喜光亮……,便让马上关了,奴婢正要关,风吹来帘子把姨娘放在窗前桌上的送子娘娘像挂到了地上……都怪奴婢多事,先生,都是奴婢的错……万一惹了送子娘娘,这个罪过忆雪万万担不起啊!求先生饶恕......”忆雪慢慢的说着,眼泪也流了一脸,却不敢哭出声来。
“所以,她便打了你?”子圭问。
“没有没有……都是奴婢蠢笨……有责罚也是该当的。”
“她近来,常常如此?”子圭皱眉问道。
忆雪此时却只顾站在一旁暗自伤心,也没有再回答。
子圭见状,起身朝婉贞房中走了去。
胡大夫进去后,门虚掩着半扇,子圭推开走了进去。
迈步进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昏暗,四周窗户全关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光亮照进来,只在屋子的一角佛像前点着几盏油灯,全凭这一点灯火照亮屋子。
隐约可见地上散落着一些白瓷碎片,应当就是刚刚打碎的送子娘娘像,还没有收拾,就这么落了一地。
油灯照亮的昏黄房间中,一股混着些中药、香火的味道扑鼻而来。因为没有多少空气进来,这样的浑浊气味就有些让人头昏脑涨,子圭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环视周围,胡大夫请过脉正坐在一旁细细问着什么,飞雪立在一侧伺候,婉贞卧在床上,倚靠着立起的鹅绒垫子,有气无力的回答着胡大夫的问话。
看见子圭进来,婉贞强打起精神,想要起身,子圭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动。
子圭走近了些,不想打扰胡大夫就自己在桌前坐了下来,认真端详起婉贞。
他想不起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她,记忆中还是那一个有些骄纵的美丽小姐。现在,眼前这个女子,却是如此的陌生……
因为靠在垫子上,她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像团枯草堆在颈后,昏暗的光线下颧骨比以前突出了些,显得眼眶微微凹下去,眼圈下一抹黄晕,看得出来人是有些焦躁的。
这番光景,有些让子圭恍惚,原来的她是什么样子?为何记不起了。
想着,他有些出神了……
“先生……胡大夫要走了。”婉贞的声音还是一如从前,婉转娇柔,把子圭从沉思中唤醒。
“文老爷,我先告退了!随后把药配了安排人送过来。姨娘身子弱,还是要少些思虑,放宽心,于大人孩子都是好的。”胡大夫躬身向子圭、婉贞说告辞,便提上药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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