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郇对楚梓兮的执念,起源于良华殿里那个阴冷黑暗的小房间。
他的生母梁贵妃对他极为严苛,容不得他犯半点错误。
在元郇的记忆里,母妃时常对他说的只有两句话。
一句是父皇一会儿就来了,你谨慎些,不要惹他生气。
另一句是,母妃被那些人盯得死死的,一日都不得自由自在,等你以后做了皇帝,母妃就不用受这些委屈了。
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他时常因为一些小事被母妃关紧闭,有时候一关就是两三日。
时至今日,已过了许多年,每每午夜梦回,元郇总想起那个阴冷黑暗的房间,那些发了霉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
那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从来不敢也不会有人将他从里面带出去,直到那一日,楚梓兮误打误撞的冲了进去。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年关将至,京都城又下起了雪。
这几日前朝琐事不多,料理完张家和西关之事以后,算是略消停了一会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元郇索性给文武百官们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安心待在府里准备过年,等到了大年初一再来请安议事。
他得了闲,却还是不肯往勤政殿挪动半步,只是呆在御书房里,日日听勤政殿的宫女过来汇报皇后的情况。
譬如皇后今日精神如何,吃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情,太医请的平安脉如何?可有什么异常,都要一一回禀的。
前几日还好好的,这几日宫女却突然禀报,皇后精神欠佳,太医说忧思过重,不宜太过操劳。
一个多月以前,太医说皇后有心病,兆喜连忙回禀了主子,主子却只当没事儿人一样,也没踏足勤政殿。
如今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元郇放下手中的画笔,“御花园的梅花,该开了吧?”
听到他突然的询问,兆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道,“是的,陛下,前几日听小顺子说,腊梅开得很好,正巧这两日下了雪,雪中赏梅,更有一番风趣呢。”
“朕记得前几天,西州巡抚进贡了两件上好的狐裘,你去库房取出来,给皇后送去。”
兆喜满心欢喜的应了声,“奴才这就去办。”
勤政殿。
廊下放了一把贵妃椅,楚梓兮侧卧在贵妃椅上,身上盖了两件厚厚的银色狐裘,手上捧了暖炉,脚边烘着炭盆,目不转睛的盯着院子里看。
云摘正带着几个宫女和太监在打雪仗。
白色的雪团在空中飞来飞去,她们的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勤政殿。
天上还飘着雪花,雪花落到他们头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听着这欢声笑语,看着她们欢颜尽展,楚梓兮的脸上难得绽放了笑颜。
从前的将军府,每逢下雪的时候,娘亲总会愁眉不展,她总说,京都城都这么冷了,你爹爹远在边关,不知道要冻成什么样子呢。
盔甲冰凉,爹爹又总是握着剑,手上的冻疮生了又好,好了又生。
她不肯看到娘亲担惊受怕,愁容满面,便拖着娘亲到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
娘亲拗不过她,起先是跟她和楚凉一起玩的,可玩着玩着,便不见了踪影。
她四下寻找,一回头,便看到娘亲坐在廊下,手里捧着针线和棉花,说要给爹爹新做一副手套还有护膝。
她噘着嘴跑到娘亲身边,一脸的不情愿,撒娇道,“买一副给爹爹不就好了。”
“外面买的,哪里会有娘亲自己做的好。”
娘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笑容无限温柔,似乎在一瞬间,就能融化这世间的冰天雪地。
楚梓兮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她回过神来,抬眸望去,原先玩作一团的人纷纷跪倒在地上,小声求饶。
那抹明黄色映入眼帘,楚梓兮抬头,看到元郇的脸,阴容满面。
兆喜还在喋喋不休的吵着他们,“大胆奴才,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雪球都敢往陛下身上砸。”
“陛下饶命,奴婢们没看到……”
元郇摆了摆手,“罢了,都起来吧。”
云摘带着众人叩了谢,这才起来,心中却嘀咕道,几个月都不来,偏偏挑在她们玩的时候过来,可真会挑时间。
楚梓兮拿掉了身上的狐裘,慢慢站了起来……
元郇的视线这才落到她身上,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宫裙,满头黑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脸上薄施粉黛,眼角的朱砂痣格外亮眼,再往下,是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
一个多月未见,她似乎丰腴了不少。
元郇走上前去,楚梓兮正欲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你身子不便,这些虚礼以后就免了吧。”
她没有开口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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