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大部分电影里演的那样,正义总是姗姗来迟,当五官科的医生匆忙赶到现场时,项路都已经缝合好了漏血的切口。
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五官科医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项路的眼神,多了几分疑惑和敬仰。
“甲状旁腺术后切口出血,幸好处理及时,如果真等我到了再切开缝合,恐怕人都已经凉了,不过这个年轻医生还真有两下子,是急诊科出身的吗?抢救病人还真是有魄力……”
看到五官科医生来了,项路也就放心了,脱下被干固血液包裹的无菌手套,走到洗手池旁开始清洁双手。
那名血液净化中心医生这时候也缓了过来,走到项路近旁,衷心地道谢:“这次真亏了有你,我们血液净化中心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刚刚我的表现实在太逊了。”
项路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这位医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血液净化中心属于门诊科室,平时接待的都是可以自理生活、与健康人几乎无异的病人,突然遇到这种严重的术后并发症,能够想到徒手止血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担当了。
“我叫姜山,你是叫项路对吧,那位英雄医生?”
项路有些窘迫,摆摆手:“别介,我就是普通医生,你可别捧杀我。”
姜山哈哈一笑,刚刚共同经历了一场凶险的抢救,现在又开了句玩笑话,他顿时觉得和项路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朋友,看的就是三观是否契合,而检验三观最好的方式就是言行举止。
仅仅从两人刚刚不约而同的选择徒手止血看来,两人在职业观上还是存在契合点的。
就在两人闲聊之时,血液净化中心前台处又突然吵闹了起来,精神还未彻底松懈的两人立刻下意识地同时望向前台。
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后,姜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放松、放松,日常争吵而已,估计又是哪个病人来要床位了。”
项路有些意外:“你们科室床位很紧张吗?”
东方医院在北山市的口碑并不算很好,和那些老牌三甲床位紧张的情况不同,东方医院的大部分科室全年都无法收满病人。
虽然不至于像私立医院,会让护士小姐姐穿着白丝袜在大马路上发宣传单,但其实也只是拉不下脸面而已,项路之前在普外科时就常常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面子和肚子,自古难两全。
就连第一外科部,在项路没有出名之前,也常常因为收不到病人而艰难维持。
所以在听到竟然会有病人来血液净化中心抢床位,他才会表现的如此的惊讶。
姜山自然也明白项路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血液净化中心可没有你们第一外科部名气大,病人来我们这里抢床位,不是因为看重我们的名气,而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看着项路疑惑不解的表情,姜山继续解释道:“我们这里接收的大部分都是尿毒症的患者,而他们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更换,那么维持生命的方式就只有固定血液透析。”
“一周三次,一次四个小时的血液透析,就是替代他们肾脏工作的唯一方式。”
“而血液透析的患者,生存期都很长,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都有可能,我来这边工作已经六年了,但这里有差不多一半的病人,算是我的‘前辈’。”
项路此时也慢慢明白了,补充道:“好像听说这十几年尿毒症患者数量增长很快,年龄段也开始下移。”
姜山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床位,上面躺的赫然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此时正乖巧的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看着电子书,任由机器不断的拉出、送回他的血液。
“前年来的,那时候我们还有十几张空床位,可现在一张都没有了,外面还有五六个排队的病人。”姜山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
“这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科室。”项路默默的想着。
不论是普外科,还是第一外科部,病人的主要构成还是以手术病人为主,平均住院时间不会超过两周,床位轮转率非常快。
之前科室里有个同事结婚出去旅游半个月,回来整个科室的病人都换了个新,弄得他都有些适应不了。
可血液净化中心的病人却不一样,他的住院时间,是以年作为单位进行计算的。
北山市一共就那么多家医院,每家医院最多也只有百十来张血液净化中心的床位,病人只进不出,数量有逐年增加,终究有一天会出现床位跟不上病人增长的速度。
“那这些需要透析的病人怎么办?”项路担忧地问道,虽然不是自己科室的病人,但看到这种情况,任谁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没办法。”姜山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咬牙道:“我们只能保障现在的两百多号病人,其余的病人,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不过近几年北山市出现了很多私立的血透中心,也替我们缓解了不少压力。”
“私人医院吗?”项路沉默不语,心里却是浮现出无数莆田系的夸张标语,纯粹以利益作为导向的医疗组织,总是让人没办法产生太大的信赖感。
而就在两人讨论的空档,前台处的争吵声愈演愈烈,最后那位带着鸭舌帽的病人更是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算我们求求你了,这是二十多条人命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姜山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日常的撕逼,其实像这种来抢床位的病人时有出现,大多都是不满私人医院的环境,或者由于搬家,想就近来东方医院透析,但今天这位病人似乎有些特殊。
尤其是他口中的‘二十多条人命’,更是让姜山心里一紧。
姜山和项路一同走到前台,看着无比混乱的场面,他沉声道:
“什么情况?你别这样,先站起来,好好说。”
终于看到有医生来了,那位鸭舌帽病人非但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砰砰砰’磕起了头,看起来已经是彻底崩溃了,希望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委屈。
“求求你们了,一定得帮帮我们……我们真的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姜山本来是想用一贯的严厉态度去面对这个病人,以便于接下来严词拒绝他抢床位的无理要求,可看到他如此样子,纵然姜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没办法再狠下心来。
但床位紧张又使得他不敢松口,因此他只能沉默地站着原地,面无表情。
项路身为局外人,又是在场唯二的医生,此时俨然成了最没有压力,也最有资格发声的人。
于是他顺手拿起了一张板凳,送到了鸭舌帽病人的身前,轻声道:“你先做好,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就算想帮你,也摸不着头脑啊。”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