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州城,位于长安城东约六十里地,出了乱葬岗,再过个几十里地,便到了陇州界。
这座城倒是特别,周围没有名山名水,城内也多年未出一个名人,却只因为它是守着东边,挡在长安城前面唯一的存在,而得此繁荣数十年。
陇州城不大,就这么杵在两座危山之间,据地利,保得四方百姓太平。
或许连当初的李唐天朝皇帝都没有想到,五十三年后的今日,本受了长安城恩泽的陇州城,如今也因为长安的变动,一蹶不振。
城还是那个城,即便在朱梁入京的时候,这座城也只是稍微的抵抗,那是大势所趋。只是物是人非,如今的陇州城似乎也忘了曾经的长安。
落日余晖,傍晚,晚霞依旧,天似是着火了一般,半边都是赤红色,云是红的,日是红的,如血一般。
这凄美的天,有趣的竟与那刚刚路过的乱葬岗很是相配。
城外,不同于长安城的懈怠,城门口的守卫不少,其中还夹杂着数名道士,估计是防着二十里外的乱葬岗吧。
“老人家,这陇州城怎么这么多的道士,难不成是哪家在做法事?”牛车上,一少年饶有兴趣的数着道士,笑眯眯的问道。
少年正是出了乱葬岗的李怀安。
说来也奇怪,晕马的他坐在牛车上倒是安稳的很,是命贱?李怀安哑然失笑,看来是他不配享受马车的高档享受。
驾着牛车的老农夫是在乱葬岗前的那条官道上遇见,好说歹说的花了二两银子才允许稍李怀安一趟,可是让后者心疼了好一会。
虽说是从柴冬青那顺来的百两银子,但每一两的出账,可都是心血啊。
能看得出,对方是还顾虑什么,从官道上过来,便是乱葬岗,而如今那条道儿哪还有什么人经过,在这时,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怎么能不让人怀疑。
也幸好是大白天,不然怕是这农夫转身就溜了去。
老农夫挥着草鞭,抽打了一下牵着木架车子的老黄牛,笑了笑,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如今的陇州城又不是五十多年前,莫说是县令老爷,就算是城里头有些家产的商贾做法事,也雇不得起这么多的道士。”
意外收获二两银子的他今日心情不错,要知道在这个世道,赚取二两银子,可是得用上好几个月的日子哩。
虽然这少年是从乱葬岗那边过来,但大白天的,如此炽热的天光下,哪有鬼祟扛得住,或许是哪门哪家的子弟出门历练,有特殊的能耐吧。不过这关他什么事,收了银子,顺路你带个路,多美的事。
银子银子,管他死人活人,任它土里怀里,入了兜,便是能用,能耍。
其实这般的世道,生人死人,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咱们身后不就是乱葬岗吗?那儿一到晚上便不太平,往年倒还行,只在周围十里范围内闹腾,就是近年来,这祸害似乎都传到了陇州的西山上。”老农夫喝了口半生不熟的水,叹了口气,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陇州城有两座山,分别为西陇山与东陇山,西山,便是陇州百姓对其的俗称。
西山,或是说西陇山,顾名思义便是位于陇州的西边,放眼望去,一座不高的山离着城不远处,疲倦的躺着,是入秋的缘故,显得有些萧条,不过配上这昏黄的天,竟有些半老徐娘的味道。
李怀安揉了揉鼻尖,不知从哪飘来的白絮让他一阵不舒服,痒痒的,不自觉的打了喷嚏。
擦了擦,聊想到上一世,若是在那个时期,大庭广众之下打个喷嚏,怕是会被隔离十天半个月的。
讪讪一笑,双手托在脑后,不知不觉的三年过去了,对于那个世界,与这具身体原主人那般,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但这并不妨碍他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世界的种种。
手机、WiFi,电脑,LOL……这些都回不去了。
穿越是个坑,混得好衣食无忧,王权在身,混不好,怕是连骨灰都不剩。
“我看那西山不像是闹邪祟的样子,秋风扫落叶,余晖照山岗,挺美的。”
老农夫顺势望了过去,以往的时候没注意,此时一看,那日落前的西陇山,还真有些美感。
可再有美感,如今也是闹了邪祟,有何用?
“看着是美,但确实是闹了邪祟。”老农夫再次挥动长鞭,驱使牛车前行,“虽然老头子我没亲眼所见到那邪祟,但城里的乡亲可是见过的。而且,没到月圆之夜,便会从西山传来一阵阵的哀嚎。细细听上去,跟女人哭泣很是相似。”
“哦?老人家你的意思是那邪祟是女人?”李怀安随口问道。
世间稀奇时多了去了,什么鬼哭狼嚎,实际上多多少少都是人们的臆想。
他是不信这一套,毕竟在长安城三年来,可从来没见过。甚至是刚才路过的乱葬岗,实际上除了心里的恐惧,并没有什么了。
“哎,公子,这老头子我哪知道。”老农夫摆摆手,忙声说道:“邪祟出了便出了,若不扰到城里的百姓,也没人愿意去掺和,可就是因为前几日县令的女儿被那邪祟掳走,所以县令大人才从月牙关那请了些道士做做法,顺道还个安宁。不过老头子看啊,这些人那有什么本事,一个个整日不是吃便是睡,几日里,也没见他们做过正事。”
看来是作乱到了县令头上,如不然,怕是只骚扰恐吓百姓,陇州县令都不会管这事。
“老人家心有怨言啊。”李怀安不留痕迹的说道。
也是,如果真有本事,可不得早就完事了,哪还有在城门,手里拿着一道不对马嘴的符文,装模作样的……玩闹?
“可不是。”老农夫忿忿不平,语气有些激动,“刚来那日便上了山,当夜是没有动静,就是到了第二日,仅仅只回来一人,至于城门的这些,听说是从师门拉来的助手。”
“狗屁的助手,一群混吃等死之辈。”
李怀安靠在木匣上,身子微微侧着,想了一会,呵呵笑道:“为何不去仙门找那些修仙者,我看那道士似乎不太靠谱,让修仙的来,岂不完美?”
术业有专攻,能当道士的大部分都是能够修行的,或多或少与修仙一路有些牵连,但看此时那些拿着浮尘装模作样的道士,怎么都不会是修仙者吧。
老农夫转过头,脸色有些无奈,干涸的双唇动了动:“修仙者一人一日五十两,月牙关的道士一人一日五两,公子你说哪个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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