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绾跳下了马车,皱着眉头看向那人:“仲宁,你什么时候来的?”
“绾绾。”仲宁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灯笼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他所在的那一片角落,对谢忱微微颔首,接着便看向了燕绾:“这话该是我来问你才对的。”
“不是说好了到碎叶城来治病的么,怎么会在更半夜,跑到这样荒凉的地方来,谢忱你也是的,不仅不帮忙看着她些,还跟着她一起胡闹,可真是让人不放心。”
“是我先问的你,所以你不要岔开话题来反问我呀!”
燕绾看着一身白衣裳,在荒山野岭仿佛四处飘荡的幽魂一般的仲宁:“你这会儿不应该在锦官城么?”
“你还好意思说谢忱,至少谢忱他是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可我将阿钊托付给你照顾,你却一声不响的跑到碎叶城来,那我家阿钊被人欺负了,岂不是都没人帮着他的?”
说这话的时候,燕绾是压根没想到锦官城才是她与燕重镜的家。
她们血缘相牵的燕老爷和燕夫人等人,都还住在锦官城呢!
在场的人,没有谁刻意的去提醒她这件事。
仲宁则是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衣冠冢:“绾绾你托付给我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上心过,我虽是来了碎叶城,可他那边我也是安排了人,妥善照应着他的,保管不会叫人欺负了他,你大可以放心的。”
“你这样说,那我姑且就信一下吧。”
燕绾探头看向仲宁的身后。
夜幕之下不能窥见全貌,却也能看出重新修葺过的草庐大不一样,至少同燕绾几个月前见到的要大气的许多。
“不过你来这儿做什么呢?”
虽说仲宁的老家是在碎叶城的,可他这么些年来都是住在锦官城的。
不止如此,他的大半产业也都是在锦官城的。
没道理会这样没头没脑的跑到碎叶城来,尤其是跑到这样一个荒郊野岭来,难不成他当初帮忙做衣冠冢的时候,还往里头埋了其他东西,所以现在要再来确认一下?
谢忱往前走了两步,挡在燕绾的面前,说:“左右仲宁人是在这里的,绾绾想要什么时候找他问都是可以的,现在还是将那些赶时间的事情,先给处理了吧。”
燕绾所有所思的点点头,知道谢忱说的在理。
而仲宁明明是知道燕绾她们所为何来,这会儿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开口道:“绾绾问我的,我可都是给你说了,所以也该轮到绾绾给我指点迷津了吧!”
燕绾一脚踩到草丛里,只觉得绣鞋踩的地方软绵绵的,让她心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身旁谢忱的衣袖,也顾不上仲宁说的话,只颤颤巍巍的说:“谢忱,你看一下我踩到什么东西了,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东西缠到我的脚上了……”
荒山野岭,应该是不缺蛇虫鼠蚁的。
不敢去想自己脚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燕绾这会儿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仲宁面上一滞,他白日里分明是在附近都撒上了药的。
按理说,是不应该有蛇虫鼠蚁再往这边跑的。
他提着灯试图凑近一些看看,却被燕绾胡乱挥舞的给拒绝了。
“不要灯,不要带着灯过来呀!”
要是她脚下踩着的真的是个活物,被灯光一刺激,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不过要是没有灯的话,谢忱也没办法在一片漆黑,辨认出燕绾脚下的东西的。
而这时,满心害怕的小姑娘又开口。
“呜呜呜呜,我觉得它好像在动,我,我有些……”
害怕两个字还没来的说出口,谢忱就已经顺将她抱了起来。
忽然悬空,让燕绾吓了一跳,两只下意识的就搂住了谢忱的脖子。
仲宁这时也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烛火的光照亮了一小片草地,露出底下那件兔绒毛镶边的披风,白色的披风上有道小小的脚印,正是出自燕绾之脚。
“是我的过错,”仲宁弯腰捡起了那件把燕绾吓得不轻的披风,“这披风上沾了点东西,我把它洗了以后就晾在前面的树上面,大概是晚上的风太大,把它给吹落了下来。”
得知自己踩着的是一件死物,而不是想象的蛇虫鼠蚁,燕绾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她挣扎着,从谢忱怀里跳了下来。
只不过因着刚才的心有余悸,她也没敢离谢忱太远。
攀着谢忱的衣袖,燕绾小心翼翼的看着灯笼照亮的那一块地面,犹豫了一小会儿,决定先回答仲宁刚才的问题。
“我想要给小表哥做水陆法会,先前问过甘露寺的主持,他说各地习俗不一样,若是按照锦官城的习俗来,就在锦官城办也是可以的。”
可燕绾不是急着要到碎叶城来治病的么!
所以她就决定在两处地方都办上一场。
说到这里,燕绾看向仲宁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我离家锦官城已有月余的时间,可我离开之前就将在锦官城办水陆法会的事情交给了阿钊的,你来这儿已经很久了吗?”
“所以才不知道水陆法会的事情!”
仲宁摇着头,他可不能让燕绾以为她前脚才将燕重镜托付给他,他后脚就把人给丢在了锦官城的,连忙开口解释了起来。
“阿钊托甘露寺主持办的那场水陆法会,我也是去了的,在一旁帮过忙的,这不是一时没想到你在碎叶城也要办一场来着。”
他朝燕绾笑了笑。
又说:“虽然你和你的这位小表哥没见过面,但我瞧着你对他倒是挺关心的。”
不管是衣冠冢,还是水陆法会,都是有心了。
燕绾听了他这话,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小姑娘厌厌的靠在谢忱的肩膀上,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错觉来。
她说:“我不过是觉得小表哥会遭此磨难,有很大一部分责任都该归在我们的家的。”
倘若不是燕家人送上的金银财宝撩动了江家夫妇的心,他们也未必会想出那样李代桃僵的事情来。
人本就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哪怕他们一开始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可金银珠宝摆在面前触可得,让他们怎么能不想入非非呢!
私下里的另一些顾量,燕绾就没那么轻易的说出口了。
她叹了口气,再看向坟茔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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