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的心思就像天空的浮云,飘忽不定,又变幻莫测。
燕绾前段时间还因为燕老爷的一句话,而翻墙离家,自暴自弃,这会儿也能因为谢忱的一句话便重振旗鼓,不再惶惶。
翌日晨光初显,燕府的门口就等了一群人。
彼时燕绾方才抬撩开帷帐,又被室内的寒气给冻回了被窝,小声嘟囔了两句后,才揉着眼睛下了床。
昨夜点着的炭火到了清晨,已经只剩下一堆燃烧过的余烬,丝毫暖意都不曾留下。
燕绾换好了衣裳,端着热水的玉浓才姗姗来迟。
她惊讶的看着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的燕绾:“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倒是想要晚些时候起,可醒来后便睡不着了,”燕绾说话间已经就着热水开始洗漱,自力更生的模样让一旁的玉浓顿觉无事可做。
她略微想了想,就朝着床铺走去,准备收拾一下床上的被褥。
被褥尚且带着余温,这些仅剩的暖意也在玉浓收拾床铺很快的消失了。
冷风顺着窗棂缝隙间吹进来,玉浓才忽然发现屋内比平日里要冷上许多,她伸在火盆上方试探了一下,果然一点温度都没有感觉到。
连忙转身朝燕绾走去,“姑娘早上醒来可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就说夜里应该过来添上一次炭火的,偏偏姑娘觉得不需要,要我说您今儿个早上之所以睡不着,十有是被冻着了!”
玉浓围着燕绾一直碎碎念,她们姑娘别的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左右换炭火是她们这些丫鬟来做,只要姑娘许她与玉棋在榻上睡,添炭火时连门都不用开,保准轻轻脚,绝不会吵到姑娘的。
偏偏姑娘就是不乐意。
“听说碎叶城那边比我们这儿要冷许多,等到了碎叶城,姑娘可不能像在家这么任性了,炭火还是应该添的足足的,要不然姑娘冻着了可怎么好!”
燕绾实在耐不住玉浓的碎碎念,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是要下雪。
燕绾来到门口,就瞧见田管家正站在大门边,同前来接人的谢忱说着话。阿钊则是站在车厢边打呵欠,显然是还没有睡饱的。
“老奴原还担心碎叶城路途遥远,姑娘与小少爷又是从没出过远门的,现在知道谢少爷恰好也要去碎叶城,正好能与姑娘同路,这才放下心来。”田管家丢下聊得正畅快的谢忱,来到燕绾的身边。
小声说着自己的担忧,“谢家的下人都是特地训练过,便是路上遇到不开眼的人,也能叫他们去打发了。只是姑娘当真打算去碎叶城,其实您不去也是可以的,老爷夫人都知道您不愿意出远门……”
“爹爹都特地写信来,说要过一个阖家团圆的年,我又怎好拒绝!”
燕绾没将燕重钧写的一纸书信说出来,只不过她随便找出来的借口恰到好处的堵住田管家的嘴,叫他没办法往下接话了。
正要登上马车时,燕绾余光瞥见了燕府门口的大红灯笼。
大红色的灯笼喜气洋洋的,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往年每到正月十五,喜乐就会特地登门来拜见她,只是她今年要去碎叶城过年,按着燕老爷的性子,说不定过了正月十五都不会回来,她得先做好安排才行。
“要是回头喜乐过来,田管家你就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她准备一些东西。她一个姑娘家就算有个小铺子傍身。但日子肯定过的不轻松,你平时帮我多照看她些,别叫人欺负了她。”
少女一只脚都已经踩上了马车,却因为心有顾忌,又跑了回来,只为了特地叮嘱这番话。
田管家抬抹了下眼睛,“记下了,您说的老奴都记下了的。”
“你没事吧?”燕绾疑惑的问道。
她刚才应当是没有看错的,所以田管家这是哭了吗?
可是她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呀!
难不成是因为她只关心了喜乐,没有说一些关心田管家的话么?
燕绾蹙着眉,可是田管家看上去就很不好欺负的样子,也没人会去欺负他的。
“……是今儿的风有些大了,沙子迷住了眼,姑娘该上马车了,可别因为老奴再耽搁了时间。”
既然已经被瞧见了,田管家也就没有再掩饰,他举着袖子擦着眼泪,只是那眼泪似乎越擦越多,瞧上去有些可怜。
燕绾半信半疑的听着他的话,就连往马车那边走的时候,也是一步一回头。
她后来还是没忍住,又蹭蹭蹭的跑了回去。
将帕子塞到了田管家的里,飞快的嘱咐道:“田管家你别哭啦,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我只是去那边过个年,等年后爹爹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也会跟着一起回来的。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带碎叶城的特产,所以别哭啦!”
目送着门口的马车一辆辆离开,直到连最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田管家才捏着的帕子,缓缓地朝着门内走去。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步履蹒跚的模样看上去更加的老朽。
燕府的大门被关上之前,他似乎叹了一口气。
叹息声盘旋在燕府门口的空地上,连同门前马车留下的痕迹,被风轻而易举的吹散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又醒过来的燕重镜,靠在车厢上回想着早晨的场景,对自家姐姐口出现的那个陌生名字很是介怀。
他抬头看着端坐在对面的谢忱,不自在的挪动着身子,怎么不是让他跟姐姐一个车厢呢!
跟姐姐在一起,他好歹还能和姐姐说上几句话。
可换成了谢忱后,他压根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睡醒了?”谢忱余光瞥见燕重镜坐立不安的模样,“你右边的木匣有点心,我们车上没有热水,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他今天看上去好像挺好说话的。
燕重镜啃着干巴巴的点心,脑海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车上没有热水,那别的车上是有的吗?”
谢忱睨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他讲的都是废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解释了一句:“绾绾是姑娘家,身体也不大好,她那边东西准备的齐全一些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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