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毗邻幽州与中州,接壤罗刹海,经罗刹海峡与海日平原相连。
初冬的旭日东升,无边的铅云如棉胎般厚重,地上的人远远望去,依旧黑压压一片,尽头只见几束,金色的阳光漏过天际,炎炎似火烧。
然而大漠上有的是旋风,一股一股的,搅得愈发天昏地暗,沙粒飞扬却裹挟着冰晶凌厉的外壳,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滑过丘脊线,阴吼着长达几十米的朔气,风雪中叫人绝望。
这便是一场北漠数千年来,难得一遇的大雪。
在北漠的一座小城,护城河都结了层厚厚的冰,小小的天地都是同一个颜色,时间刹那间仿佛凝固了起来。
忽然冷风如刀,远处隐隐传来车辚马嘶,一支车队顷刻间溜过银装素裹的长街,哒哒,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削断檐前晶莹剔透的冰溜子;滚动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风卷过,白茫茫里便淹没了车辙的踪影。
大雪未停,一片片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聚成一团的人,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万家灯火却又为谁亮。
小城上有一个贵气的府邸,裴府。
裴府正张灯结彩,热热闹闹亮个牌儿,但奇怪的是,今天府中没人举办诞辰,因为老一辈早都消失在了,那一天黄沙里;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只有一个可能,多半是迎接什么人回府。
过了很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后生,咳嗽了一阵,打破了这幅图面,却打不破天地间的寂寞。
亭台尽头处,慢慢地走过一个人来。
亭台和长廊,隔湖相望。
狄寻无事走上长廊,走了一会,身后一位黄衫婢女从远处一阵小跑过来,慌忙叫道:“姑爷,姑爷,不要到处乱跑,小姐今天带了来自朝歌的客人回来,吩咐我看好姑爷。”
狄寻打了个呵欠,此刻听得这消息,病怏怏的叹了口气。
“好吧小芸娘,我答应你。”
小芸娘笑起来像是有两个酒窝,狄寻一面咳嗽,一面又转头看了看,廊外一天到晚忙东忙西地的下人。
重返二十岁?为何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姑爷,小姐也是为你好,”小芸娘拉着狄寻衣角,转过长廊,“我从小就跟着小姐,小姐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坏心思的。
自从老爷去世之后,所有事情的重担,都需要挑在小姐的肩头。”
“夜深坐在老爷的书房,常常一哭就是好几个时辰。我可心疼了。”
芸娘唧唧喳喳像个麻雀一样,狄寻听完不禁微笑道:“嗯,我知道了。”
“你今天倒挺早。”
“嘻嘻,其实我在姑爷身上绑了线,姑爷就像那风筝,我顺着线就找到了。而且姑爷体子弱,也走不远。”
聊着聊着,向前走了一阵。
天上突然飞来一只,僵硬冷透的知更鸟的尸体,落到狄寻脚边。
恰好也是芸娘的视野盲区。
看见狄寻脚步一缓,小芸娘问道:“姑爷,怎么了?”
“哦,没事。”
芸娘听见动静,转过头却看见三四个,还准备扔石子的小少爷,伏地,“姑爷,都是芸娘的错!”
“和你没关系,起来吧。”
狄寻笑了笑道。
他回头给了这群熊孩子一记重击,达康书记的眼神重击,熊孩子们撒丫子怪叫着跑掉了。
狄寻又摇了摇头,并不放在心上。
就在这同一刹那里,低云居然又有阳光露出,有如一道光墙洒下。
之后,芸娘做错事般低着头,再也不看别人一眼,想道,那群纨绔少爷又用鸟兽的尸体,嘲讽姑爷羸弱的身子骨,简直坏透了,一定要禀告给小姐,堵着气,默默的带着狄寻向前走。
后院与谁共白头了的古树下。
狄寻有间自己的小小的屋子,就在裴府女主人的侧边。
芸娘轻轻推开了门。
“姑爷,有事吩咐我去做就行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狄寻低下头,忽然淡淡的问道。
“七月十二。”芸娘掰着的如笋的手指,才慢慢地说道。
“明天就是七月十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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