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亮,宋舟边走边向铺子里张望,兴致勃勃,生怕漏看一两件奇珍异宝。方北询问过红发少女后,便带着高甜直奔化妆品店,准备大肆采购一番,硬是把暗杀的事抛之脑后,对女人来说,花钱可以抚平一切伤痛。
刘酥跟方南倒是没什么兴致,环顾四周,往来宾客如同昨晚一样对着刘酥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好似赶不走的苍蝇。
刘酥无奈戴起面纱,微微偏头,余光中看到红发少女正跟一名提灯在墙角小声交谈,双眉紧促,忧心忡忡的,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什么事了?”方南已踱步到少女旁。鬼时迁他没兴趣,但少女蹙眉却格外有趣。
“昨晚……”少女声音发颤,心有余悸“有个提灯死了。”
死人了?!刘酥在心里笑了两声,看来有人沉不住气了,不过死的为何是个提灯,难道跟昨晚一样,借着猼訑上的蛇眼杀人。刘酥细细盘算,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提灯是几点死的?”
“凌晨十二点之后。”少女喉头哽咽,低声啜泣,与昨天那副冷漠表情截然不同“听说他昨晚送了一男一女去别苑,回来后就断气了。”
心里咯噔一声,刘酥与方南交换了眼神,少女说的一男一女应该是宋舟和高甜了,看来是冲着梦境出售局来的。刘酥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拇指肚隔着面纱摩擦着嘴唇,他抬起眼看到宋舟正跟卖手串的店主讨价还价,俩人争的面红耳赤,就连价签都掉在地上,他瞄了一眼价钱,二百块……
刘酥自言自语道:“宋舟这货竟然也有人杀,不怕被蠢笨的血蹭脏衣服吗。”
“刘局,今晚的拍卖会你们还是……”
“参加。”刘酥转过身“既然是冲着梦境出售局来的,我不去他们岂不是很失望。”他摘下面纱,还给少女“谢谢姑娘的面纱,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少女将面纱攥在手里,心中五味杂陈“刘局,昨晚多谢了,要是你没有提早发现,怕是我跟他都已经……”
少女从啜泣变成了啼哭,她没有说下去,好像不说出口那人就还活着。
方南拍了拍少女肩膀,心软道:“别哭了,被其他人看到不好。”
少女用手背抹了两下脸,全然不顾花掉的妆容,她抬头望向躲藏在云后的太阳,一缕缕金光企图挣脱云的束缚,想要展现落日前最后一次瑰丽,可惜无能为力。
“刘局,求你帮我一个忙。”少女依旧看着天,眼中充盈着泪水“帮我找到凶手,我想亲手杀掉他!”
“姑娘跟那人是什么关系?”
少女嘴角无奈一挑“人已死还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阴阳两隔的陌路人罢了。”
“姑娘都说是陌路人,何必身上负条人命。”刘酥淡淡的说,听不出情绪“不如我来帮你。”
“不用了。”姑娘斩钉截铁“他的仇我要亲手报!这才能对的起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话里透着心酸,方南眼尾微红,他最见不得女人伤心了,尤其是苦命的女人。鬼时迁里的提灯签的是死契,从生到死都是苍家的人,怕是这对青梅竹马在这脏乱之地彼此依存,渴求着一天能离开这鬼地方,掌握生命的主动权,可如今已去了一个,而那一个还怕什么呢。
天色阴沉,街旁人声鼎沸,倒卖古董字画的小贩竟然高声吆喝起来,买卖人体器官的贩子们也挂起招牌,甚至被雇佣的杀手也在人群中穿梭,寻找下手的目标。
红发少女点起灯,迈着摇曳的步伐,信步向前,仿佛噩耗从未发生。方北知道了下午的事情,特意拿出买好的化妆品给少女补妆,态度也略微收敛。
“你是王家人怎么会当上苍家的提灯?”方北询问少女。
“说来话长,我也是近几年才被王家找回的。”少女放下戒心,坦诚道:“三年前王家人突然找到我,说我其实是王家散落在外的一个分支,由于当年战乱家族四散逃亡,如今终于有能力了,才把我们一一找回。”
王家恬不知耻的窃取方家生意,竟然是为了找族人!方北没有发作,她细算这些年王坠不寻常的举动,不单是为了找族人这么简单吧,既然能准确知道鬼时迁中存在王家人,怕是万事苑里早已布满眼线,甚至一半的人都已被替换掉。
方北越往下细想,心脏跳的越快。她不允许有人觊觎万事苑,就连自己奶奶都不行!
“方小姐你不舒服吗?”少女侧头,看到方北脸上的慌乱。
“没事呀。”方北不自觉拔高音调,想显得自己没有说谎,继而转移话题“你们鬼时迁的怪铺子可真多,我真不能随便乱看了。”
少女捂嘴轻笑,像个优雅的古典少女,可惜画了套夸张的浓妆,与这娇羞的动作格格不入。
“方小姐,鬼时迁里的东西还是不买为妙,就比如那个。”少女仰仰下巴,示意她看向高甜。高甜此刻正在用粉饼沾着新买的散粉补妆,那粉颗粒大并且粉尘感极重,只是抹到脸上还算自然。少女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那是人骨磨成的粉,最近在鬼时迁中很流行,虽然效果好但还是不建议买,谁知道被挫骨扬灰之人有没有怨气和煞气呢。”
“额……”方北吞咽一口,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她惊恐的看着还在补妆的高甜,嘴巴张了又闭什么也没敢说。
高甜还享受在淘到优质散粉的喜悦中,粉饼沾了一次又一次,一览无余的粉刺痘痘被遮盖的很好。喜悦的不光她,还有宋舟。
“酥哥你看。”宋舟张开手,一串小叶紫檀的手串安静的躺在里面“送给你。”
刘酥关注着少女跟方北的谈话,见宋舟凑过年,停下脚步,拿起手串仔细端详,这正是下午讨价还价的那一条“二百块还到多少了?”
“啊?”宋舟一怔,害羞的挠起头“一百五十块,不过这是上好的金星小叶紫檀,一共一百零八颗珠子。”宋舟边说边给刘酥戴在手腕上,缠了三道,不松不紧,正正好好“店家不识货,没当好东西卖,我这才跑去跟他讲价的。”
说罢,刘酥将手腕对准灯笼的红光,每颗珠子上都闪着点点星光,绚丽夺目。还真是上好的金星小叶紫檀,这傻子平时也不摆弄手串木器的,从哪知道这种专业知识。
“我们家就是做木料的。”宋舟仿佛能听到刘酥心里的疑问,回道。
刘酥微微蹙眉,他从未听宋舟说过家里,自己也不爱多问,只当是个叛逆小孩不爱回家,也没什么理想,随便找个工作荒度余生罢了。不过刚听宋舟的口气,夹带着骄傲和自豪,甚至多了几分自信,跟平时一到正经事情就傻不拉几的样子大相径庭。
“说什么悄悄话呢,赶紧跟上。”方南喊道。俩人已离大部队一百米远了,刘酥轻转手腕,让手串更加贴合,就如同某种奇妙的感觉与心脏巧妙贴合在一起
这么多年再次收到礼物,虽然是个傻子送的,但还是很喜欢。
众人晃晃荡荡,边逛边聊,不一会便来到惟庸阁。路上还遇到几个顺路的,有的五大三粗,有的西装革履,打眼一看也分不出好人坏人,不过目的都是一样,为了拍品!
“你们说苍老头是死是活啊?”一个满身纹身的壮硕男人说道。他站在惟庸阁门口,抽着烟,口水乱喷,一张嘴还能看见满口的黄牙上堆积的牙垢,高甜路过他身旁时没忍住呕了一声。
男人没注意到,继续对着面前人说道:“这么多年都没见苍老头现身了,怕不是早已驾鹤西去,哈哈哈哈哈。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家小姐倒是成天抛头露面的,那小娘们别看年纪小,城府还挺深。”说话的同样是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油腻打结的头发,还瞎了只眼。刘酥认识这人,前几年那批杀手就有他,这瞎眼便是刘酥弄的。
刘酥特意别过头,不与男人对视,杀自己的人够多了,没必要搞一出旧账重提。
待到几人走进惟庸阁,那俩人还在门口喋喋不休,是里面椅子上有倒刺吗,偏站在门口叭叭个没完。
两人声量未减,还能听见“婊子”“贱人”的,不用听全刘酥也能脑补出大概,八成是诋毁苍家小姐呢。刘酥轻笑一声,心情疏解,看来不怕旧账重提了,这鬼时迁里遍布眼线,都不用等拍卖会开始,这俩人必死无疑。
惟庸阁是鬼时迁专门开拍卖会的地方,外观上像个古代客栈,可里面别有洞天。十二根金丝楠木大柱矗立在十二角,外边被金箔纸包裹,金光灿灿,熠熠生辉。惟庸阁分四层,一楼乃散座,二楼整层被封专放拍品,三楼四楼便是给贵客准备,层数越高身份越尊贵,甚至可以把拍品先运到包厢中供客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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