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谈是子婴安插在宫内的人,由于赵高势力太大,而子婴又无权无势,所以韩谈的言行举止都可以说是非常小心,要不是这次为了暂时保证冯氏兄弟的性命,韩谈也不会刻意高调行事。
胡亥登基以来,韩谈的确时常来找子婴汇报宫里的情况,可无一例外全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的。
而今天正值大中午的,韩谈就光明正大的来到了子婴的家中。
子婴深知韩谈的谨慎,能够让这位年轻宦官做出如此反常举动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然敢光明正大毫不避讳的来找自己,难道是暴露了?
子婴心中一紧,面不改色的在门前看着相当紧张的韩谈。
此时此刻,倘若赵高真的对韩谈生疑了,指不定韩谈后面还跟着多少人在暗中观察着,所以必须得稳妥行事。
“你是?”子婴装作不认识韩谈的样子疑惑的说。
“子婴公子,我是中车府令赵高大人府中的韩谈,今日有事前来拜访。”
看见子婴如此姿态,韩谈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察觉到身后的确是跟了人的,而且就是那姓马的兄弟之一。他生怕子婴会在开门之后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不过他显然是小看子婴了。
听到韩谈是赵高府中的人,子婴立刻十分客气的把韩谈迎了进来,并且将宅子的大门关好。唤来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在院内读书,正好可以借此来防止有人跃入宅子里偷听自己和韩谈说话。
“公子,你必须得离开咸阳,赵高已经对你产生怀疑了。”韩谈十分焦急的说:“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回去暂时稳住赵高。”
“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相比之下,子婴倒是要更加沉稳一些。
子婴的稳重让韩谈也暂时稳定住了情绪,他神情十分懊恼:
“事情本来发展的还是非常顺利的,赵高决定要处死半死不活的李斯,而且冯氏兄弟也被下狱,暂时性命无忧。可不知为何,当我顺势提出要追随他的时候,赵高让我把你请到他的府中去。现在想想,那老东西很有可能只是在诈我而已,但是我那一瞬间的反应也许真的让他生出了怀疑。所以在我来找你的路上,已经有一名身手非常好的杀手跟着了。”
子婴默默的点头,他分析道:“赵高手中不但有许多杀手,而且他的兄弟以及女婿都在咸阳为官,尤其阎乐乃是咸阳令,如果赵高真的对你我产生怀疑,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咸阳城了。”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韩谈殷切的注视着子婴。
当年子婴对他有救命之恩,既然是救命之恩,能用来回报的也就只有这一条命了。韩谈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拖延住赵高,只求为子婴带来一线生机。可要是按照子婴所说,这一线生机似乎早就被掐断了。
子婴谁深吸一口气说道:“眼下,我们只能往乐观一些的方面去想了。既然冯氏兄弟都已经被下狱,那咸阳城中还有谁能够和赵高扳手腕?如果他真的怀疑我们,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本着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心思,他直接对我们两人下手便是,何苦要多折腾这一趟?
所以我想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糟,如你所说,赵高之前并没有对你生疑,只是因为你在听到我名字时的反应有些奇怪,所以他才派出杀手暗中跟随,局势应该还在可以应付的范围之内。”
“公子,你准备去见赵高吗?”韩谈也是聪明人,他已经察觉到了子婴的意图。
“当然了,若是不去,那就证明我心中的确有鬼,那样我们才是真正没有了活路。”
韩谈看着子婴说道:“那有一件事公子可要想清楚了,为什么赵高要派我前来找你?这种事谁来做不行?如果不是对你我之间产生了怀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吧?”子婴苦笑着说道。
他无法回答韩谈的这个问题,现在的他在咸阳城中如履薄冰,只能希望赵高此举并没有什么特别心思了。
赵高坐在房内怔怔出神,他还在回想着一个多时辰之前发生的事。
明明只是让韩谈替自己走一趟而已,为什么这个家伙的当时的表情会如此奇怪?
难道是自己歪打正着,这个韩谈其实是子婴的人?
一想到这点,赵高的眉头立刻紧皱在一起。这么多年以来,他向来都不把子婴放在眼中的。当年始皇担心子婴会为了其父的事耿耿于怀,而子婴又是成蟜唯一的儿子,念着这一份兄弟之情,始皇才没有对子婴下手。
在赵高看来,子婴的确是一个聪明人,前些年来子婴长年在外游历,每次回咸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觐见始皇,目的不就是想要让始皇放心自己的这个侄子吗?
而子婴毫无疑问也在始皇的威压下成了一个性格相当怯懦的人。
既是个聪明人,又胆小怯懦。赵高觉得子婴应该能够看清楚当今的局势。之前胡亥处死了所有血亲,唯独没有对子婴下手,赵高想的便是用这份救命恩情来使子婴为自己所用。
当朝三公皆已下马,赵高觉得培植子婴倒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想法,这样的人才容易拿捏,而且因为他的聪明怯懦,就注定了子婴不会像李斯等人一样与自己作对。
由此,赵高便在冯氏兄弟的落马已成定局之后立刻让人去找子婴过来。
可没想到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了问题,给自己献策的韩谈难道和子婴有联系?
往更深层次去想,韩谈的所作所为难道都是得到了子婴的授意,这位看似与世无争,胆小如数的宗室才是真正的怀有虎狼之心的人?
想到这里,赵高忽然觉得遍体生寒,以往无论是和蒙恬蒙毅做对,还是和冯氏兄弟不对付,甚至后来李斯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赵高都没有过这种心底发寒的感觉。因为那些敌人都是看得到的。
什么样的敌人才最可怕?当然是隐藏在暗处不显山不漏水的敌人最可怕了。难不成子婴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可是有一点赵高始终无法想通,如果子婴真的有了那份心思,为什么之前李斯和王贲等人把子婴叫过去商量大事的时候,子婴并未表态呢?
虽然那时候赵高的确对子婴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过随着王贲之死以及王离的到来,这份怀疑已经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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